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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邊向前，一邊抽著鼻涕，抹著眼淚。程歡一動不動地遠遠瞧著，待到走近了，少年才抬起頭來，兩人四目相接。少年眉眼看上去有些熟悉，怯生生地一下就在記憶裡連了線，正是三百年前李承天撿到的小鬼。

程歡端著守靈燈，指節已經發白，隊伍漸漸遠去，他收回目光，轉身向廟裡走去。

李承天快追幾步，問道：&ldo;這是……&rdo;他說了半句就停下來，不知道該怎麼往下問。

程歡沉聲道：&ldo;是我生前的場景，程家有子，是謂三克，克父，克母，克盡全族。一場大火，家眷男十八人，女十七人，程氏共計三十五人，一夜之間，無一生還，就留了個最沒用的……&rdo;

程歡一步快過一步，徑直進了廟裡：&ldo;這裡從前喚過盤古廟，大火之後，我曾在此問過簽，想看清楚命，我心有怨氣，自己一無作惡，二無害人，憑什麼沒個好命。&rdo;

&ldo;程歡……&rdo;李承天結尾帶著氣音，低低喊了聲。

&ldo;我獨自來到這兒，就跪在那，看著大廳正中央的盤古雕像……他頭頂天，腳踩地，日月星辰、江河湖海，三山五嶽，全部流淌著他的血液，他能以善念滋養大地，若當真在天有靈，卻為何要為難……我?&rdo;

&ldo;……&rdo;

&ldo;李承天，神的職責從來就不是庇佑，命運多舛，每個人都自顧不暇，這樣看來，誰能罩著誰?留著一點信念，不過是等到實在活不下去了，勉強說服自己。&rdo;

程歡邁過門檻，望著殿前蒲團上的小書生，小書生低頭跪著，雙手合十潛心祈禱。盤古大帝高高在上，一身赤色通體金黃，一雙凝目溫潤有力。

一個年邁的聲音自後堂響起，老人捋兩下鬍鬚，眉眼深陷在眼窩裡，趁著臉色更加蠟黃：&ldo;今天來得好像早了些。&rdo;

他拉著一個灰色衣服的小男孩，小男孩粉撲撲的小臉上，吊著半截鼻涕，&ldo;呼哧呼哧&rdo;抽兩下，鬆開了老人的手，向小書生跑過去，一下撲到他的懷裡。

小書生抱著他，樂呵呵地笑了一下，說：&ldo;小胖子又重了。&rdo;再抱一下，忽然被什麼東西擱著，&ldo;哎呦&rdo;一聲，揉了揉腰上，問道，&ldo;幹什麼去了，身上這麼胳人?&rdo;

話音還沒落，就被門口的響聲打斷了：&ldo;呦!慣會躲著啊!&rdo;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那人乾癟的嗓音，實在是難聽。

待到進了屋，這才看清他的長相，一張圓圓的臉蛋，欠著兩隻綠豆小眼。一身黃色緞面金襖，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子弟。

王大少把玩著摺扇走進來，後面跟著二三十個男人，有的拿棍，有的拿鐵鍬，這些人有老有少，眼睛緊緊盯著面前的人。

小書生看這陣仗，結結巴巴地問道：&ldo;王……王大少，你帶這麼多人，是什麼意思?&rdo;

王大少&ldo;噌&rdo;得一聲，開啟摺扇，扯著他的公鴨嗓，說：&ldo;盤古村七十多戶老老少少，湊了這十幾兩銀子修葺盤古廟，三個月了，就盼著頂天的一場大雨，解了這旱災。誰知道啊……日防夜防，可是家賊難防……&rdo;

&ldo;你是說……我偷了錢?&rdo;

王大少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