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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混沌到根本不清楚不了解自己的處境,一片空白,只有胸口處的痛徹心扉才是唯一真實的感受。
有很多人在事發第一時間就安慰了他,只是那些話語都那麼蒼白無力,讓他聽不到心裡去,他一直牢牢握住那隻溫暖柔軟的手,和溫奈一起坐等她的母親。
再後來,那些話都被他忘記了,只記得記憶里一道稚嫩軟糯的聲音在他耳畔——
「別害怕以後呀,我和你做朋友。」她說,「我沒有爸爸,但是可以分你一半媽媽。」
小孩子的戲言可以當真嗎?
路煬當真了。
他克制不住自己崩潰害怕的情緒,在八歲那年那天,流幹了一輩子的眼淚。他死死抓住溫奈的手,就將以後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誰都拉不開。
那隻手,不像汽車鐵皮一樣堅硬,不像爸媽的一樣冰冷,在看不到未來的茫然無措里,有人給他提供了最明了的方向。
他得守護這份溫柔明朗。
於是他警惕地望向所有人,誰也不能將她奪走。
後來爺爺說,沒有人能永遠陪在他身邊幫他取暖,只有足夠強大才能守住真正想要的人。而變強大的第一步,就會是要學會消化、收斂自己的悲痛情緒。
沒有爸爸媽媽的小孩,就學著自己長大。
路煬聽進去了。
他聽了爺爺的安排,回到京市,有條不紊參加葬禮,和雙親做最後的告別,全程安靜地不像個孩子。他經歷了一件事,就迅速成長起來。
在離開京市前一天,他在墓園裡摸著黑色墓碑,上面沁出的涼氣兒,沿著手掌手臂的脈絡直直抵進心裡去,肋骨下的傷口明明還在散著讓他清醒的痛,卻不會再難過到窒息。
冥冥中,他好像有了一個信念,足以支撐著他度過這段難捱的時光。
所以在八歲,路煬就知道,大底是溫奈幫他緩解著那份痛。他要像爺爺所說的那樣,變成足夠強大的可以守護自己人的存在。
所以,
小學有人欺負溫奈,他就欺負回去。
初中有人調戲起鬨溫奈,他就打回去。
高中所有人都知道,他路煬不好惹,而溫奈是他發小。
像溫奈這樣善良漂亮,坦誠真摯的小姑娘,合該活在最安樂幸福的世界裡。路煬以為,如果世界不夠美好,他可以將她永遠護在羽翼之下,就像哥哥保護妹妹一樣。
那麼,這種單純的感情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化了呢?
是他在初中看她側頰到走神的時候嗎?
像變態一樣珍藏她用完的筆記本,描摹扉頁上的「溫奈」二字,去約架欺負她的男生在小巷裡打破嘴角,又或是在她經過的籃球場上格外賣力,像幼稚的小孩展示自己。
抑或是當她紅著臉告訴他初潮的時候嗎?
他已經上過了生理課,知道男女生有不同,他順手搶了她的冰淇淋,飛奔去學校商店結算了衛生棉。那個店員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就足以讓他心跳加快,由心底發出隱蔽而卑劣的竊喜。
還是當她紅著眼在深夜打給他電話的時候呢?
他覺得那些連續劇異常無聊,可他的小姑娘是那麼純粹和善良,總會因為那些拙劣的演技而紅眼眶。於是他煽動著她,一起踏進了紋身店。
他那時是那麼想和她刺上同樣的標記圖案,好似這樣就能永遠將她拓上獨屬於他的烙印。
可他真的捨得嗎?當她躲在他身後揪著衣角,苦著臉嬌兮兮說她怕疼的時候,他還是心軟了。
紋身店的門口就在身後,他拉住她手臂要走,卻被她甩脫。她說要讓他先刺,那一刻,路煬想,就算是她要刺一千次一萬次千萬次,他也沒有半分不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