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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人名叫安悅音。」她用異常平靜的語氣,格外清晰地告訴他,「就是我外公。」
安知靈已經忘了半個時辰之前,剛在那疊泛黃的故紙堆里翻到這個名字時是何感受了。與其說是震驚,倒不如說還未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產生實感,仿佛這個無人居主安悅音與那個在江邊擺渡在黃昏時接她回家的男人在此時還並沒有重合到一起,以至於她有一種尚在說一個陌生人往事的恍惚。
許多事情在那一刻有了答案,但與此同時,又有更多的疑惑出現在她的面前。
「若著鄉歷上所說,我外公應當是在我外婆過世之後來到此地定居,直到韓西南暴斃,他從荒草鄉離開。同年,接我離開明家,此後與我在江邊三年後,直到楚樺江大水,他下落不明。」
她此前一直堅信是三年前的那場大水,因為自己的懦弱和任性將她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親人帶離了她的身邊,即使秋欣然告訴她這當中或許出現了一些問題,她也始終將信將疑。
不是不想去懷疑,只是如果一旦懷疑,那麼她會覺得六歲之後的人生都要被整個推翻重來。外公是誰?夜息是誰?甚至自己又是誰?
她茫茫然的想,如果他們一直對自己有意欺瞞,那欺瞞了多少?會不會連同那些給過她的溫度也只是謊話的一環哪?
小船上安靜了一會兒。安知靈忽然又說:「我從義莊回來的時候就在想,若是沒有遇見夜息,我今天或許與亂葬崗裡頭的那幾個女子沒有什麼分別。」
「不是夜息,你不會到荒草鄉。」
「或許吧,不過對一個孤女來說,外頭與這兒又有多少分別?」她靜靜道,「我剛來的時候,夜息問我想不想學武。我問他學武幹什麼?他說,這兒的人多半靠殺人活著,我不學武,將來或許就要被別人殺。我那時候很為難,因為既不太想殺人,也不想被人殺,最後只跟著櫛風學了一點防身的功夫。」
想起這些,對那時有些天真的心境所感,她低下頭笑了笑,又接著說:「我那時總以為,等我再大一些總要離開這兒的,所以夜息教我什麼我都不太用心。但他對我很寬容,無論我想幹什麼,他幾乎都縱容,除了不讓我接黃紙榜。」
「你知道那個黃紙榜,」安知靈伸手同他比劃了一下,「上頭也不全是殺人放火的事情,有時候也有一點不大困難的,不過酬金很少就是了。有一次沐雨接了一個單子,我偷偷跟著去了,因為她需要一個能使幻術的幫她在人前使個障眼法,答應我若是事成,便將酬金分我一成。那是我第一次見夜息那麼生氣,他罰沐雨領了二十鞭,半個月沒有下床,我則被關在無人居,禁足了一個月,最後那筆酬金,一分都沒進我口袋裡。」
她笑起來,過了一會兒又低下頭嘆了口氣。
「他是不希望你——」謝斂說了一半,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五味雜陳一時叫他語塞。安知靈替他接了下去:「他不希望我成為這裡的一份子。」
「可惜我那時候不能明白他的用意。」安知靈接著說道,「他接我回來以後,外頭漸漸有了傳言,好聽些說我是他流落在外頭的血親,難聽的——」
安知靈擺擺手,自嘲地笑道:「難聽的就不說了,想來你也聽過一些。反正我那時候一心想同他證明,就算沒有他我也能靠自己的本事在這個地方活下來。」
她低低笑了一聲,謝斂沉默地看著她。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緊握著船槳的手,酷暑天氣,她一雙手卻冰冰涼涼,好似從雪水裡撈出來一般。等他的手覆上來,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在微微的發抖,甚至於將手握得太緊,已經有些發麻了。
「我沒聽到過。」謝斂眉目冷淡地對她說,「以前發生的事,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幫你。」
快要落山的太陽將餘暉照在他身上,盛夏的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