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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澤與他不同,他既沒有可去的地方,對將來也沒什麼打算。
不過紀景同倒也不是真的想趕他走,有個人作伴對他來說倒沒有那麼寂寞,何況百里澤功夫不錯,偶爾來了興致會去附近獵些野味,晚上回來便可加餐。他有時也斷斷續續地同他講起家裡的事情,百里澤便知道他父親已經過世,家裡還有個妹妹和瞎眼的母親,如今寄住在叔伯家裡,正準備搬回長安去,將父親留下來的藥鋪重新開起來。
他還有個小時候訂了親的小姐,不過不知道人家還要不要他。每次說到這個,小大夫便頗為失落地垂下眼:「算算年紀她不定已經同別人成親了。」
百里澤便落井下石道:「不錯,她若當真有你說得那樣好,自然不會還等著你。」紀景同聽了便撓撓臉:「這樣也好,若她還未成親倒是我耽誤了她。」百里澤見他這傻乎乎的模樣,不知為何心中又不高興,嗤道:「既有婚約還嫁了旁人,這種女人也算不得好,再找一個便是了。」
紀景同聽了卻不高興地反駁道:「這和她有什麼關係?本也是……也是我一廂情願,你不知道明樂的好,她……她和長安其他小姐不一樣,便是我家道中落了,也還是同往日一樣!」
他倒是很少這麼據理力爭,百里澤不欲與他爭辯,便扭過頭不再同他繼續這個話題,只過了片刻,才聽他結案陳詞:「反正,你以後見過就知道了!」
以後?百里澤冷笑一聲,哪裡來的以後?
後來,果真便沒有了以後。那天傍晚,百里澤在山崖附近找到他的時候,那人已經只剩了半口氣在。見了他還筋疲力盡地擠出一個笑來,哆哆嗦嗦地抬不起手將東西交給他。
他手上是朵剛開的花,百里澤聽他說起過,這大半年他在山上就是為了等這朵花開,好按著時辰採下來帶回去給他娘治病。可惜醫書上沒說,這花不但少有,且附近多半會有黑蛇盤守著,叫採藥人一時不備,便要丟了性命。
百里澤黑著臉拿隨身帶著的小刀隔開了他腿上的傷口,放了一波毒血。紀景同卻搖搖頭:「毒早就入了心脈,不必費這個力氣了……」他將手上拿命換來的藥材交給他,目光已然是不大清明,說話也斷續起來:「替我……送下山,別告訴……我娘……」
百里澤咬著牙:「我家中藥毒雙絕,我帶你下山,未必沒有生機。」
紀景同不知聽見他的話沒有,臉上浮現出一抹虛弱的笑意。太陽正要落下去,一如懷裡這個年輕人的生命。百里澤眼看著他眼裡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在即將熄滅地時候,又聽他喃喃道:「真想再回長安……」
長安是什麼樣哪?
在山上處理完紀景同的後事,百里澤坐在院裡茫茫然地想起了他的話,忽然想去長安看看。
這幾年他去了許多地方,不知他的來處是哪兒,也不知道要去往何方。但那一刻他忽然想,這個世上已沒有人再等著百里澤回去了,但卻還有人等著紀景同回去。
「他大概會很高興,」穿著舊衣半靠在軟榻上的男子抬眼看著面前神色複雜的年輕女子,唇角微微勾起,目光中一片柔和,「你還記得他。」
來年若能去山上拜祭,可告訴他長安仍有故人在等著他的消息。
明樂神色微動,正撞進他的目光里,不知為何竟生出幾分不自然來,扭過頭去,過了好一會兒才平復心情,又問道:「外頭追你的又是什麼人?」
提到剛發生不久的事情,百里澤的神情又冷了下來,眼中幾分譏誚:「一群雜碎。」
明樂聽他話中掩不住的厭惡同戾氣,不由又看他一眼:「他們想殺你?」她話里像有幾分憂心,倒叫百里澤不由抬眼看了過來,心情好似明朗了些,便是語氣也帶了幾分調侃:「不錯,你此番可是惹了個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