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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衝著那個高大背影高聲喊道:「喂!是你嗎?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高大男子沒有轉身,離開人群的背影極其蕭索,直至消逝不見,而寧缺的喊聲卻驚動了荒原上抬頭看天的人們,有人埋怨道:「天都要黑了,你不好好看著,非要打擾我們最後時刻的安寧,真是令人厭惡的小東西。」
埋怨的人是少數,荒原上絕大多數人收回看天的目光,吃驚地看著寧缺,他們眼眸里的神情發生著奇異的變化,有的越來越驚愕,有的越來越熾熱,有的甚至緩緩流出眼淚,一個酒鬼和一名屠夫站在寧缺身旁靜靜看著他,似乎在等他說些什麼,所有這些目光匯聚在寧缺身上,仿佛他就代表著某種希望。
被全世界目光注視的感覺很奇怪,被當成希望的感覺很怪異,寧缺覺得自己瞬間變得偉大崇高甚至神聖起來,但他只是個極普通平凡的人,而且他根本不知道這將夜的世界究竟是怎麼回事,於是他很恐懼不安心悸到胸口撕裂般地痛。
第二十六章 雄城,好久不見
寧缺痛醒過來,眼瞳里滿是驚恐之色,一把扯開衣裳,雙手在胸口緊張摸索,只摸到一手滑膩的汗水,並沒有摸到破裂胸骨外懸著顆破碎心臟,不由後怕地拍了拍胸口,急促的呼吸過了很長時間才重新變得平緩。
他望向腳那頭熟睡中的桑桑,看著小丫頭黑黑鼻樑尖上那顆可愛的汗珠,忽然覺得活著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關於那個給他帶來大恐懼的詭異夢境,他不準備告訴桑桑,他不準備告訴任何人,因為即便只是想起夢境中某個片段畫面,他都會覺得很難受,所以他決定忘記。
第二天,簡陋的馬車在吱呀摩擦聲響中啟程,遠遠隨著越來越大的護送騎兵隊繼續南行,大概上午十點鐘的樣子,隊伍在長安城外一處小鎮停下——來自都城的宮中使者、朝官代表和繁複講究的公主儀仗,從數日前就一直在這座小鎮裡等著公主殿下的歸來。
寧缺跳下車轅,站在熱鬧的隊伍邊緣,向鎮邊天外望去,隱隱可以看到一處灰暗色的城廓影子,只是距離實在有些遠,縱使他用力扯著眼角,也不能讓那片灰暗色的影子變得更清晰些,只能在心中默默猜測——那裡應該就是長安吧?
浩大繁複的儀仗緩慢重新啟程前行,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喊這對主僕二人同行。
寧缺和桑桑站在道旁,看著緩緩自身前經過的那輛華貴闊大馬車,看著緊閉的車窗,他想著裡面的公主和那位虎頭虎腦的蠻族小王子,想起那個火堆,忍不住摸了摸臉,然後笑了笑。
第四輛馬車經過他們身邊時,窗簾被掀起了一角,呂清臣老人輕捋頜下花白的鬍鬚,向站在道旁的寧缺微笑示意,寧缺深深長揖及地還禮。
侍衛還有那些草原蠻子經過寧缺身邊時,並未下馬,就在馬背上拱手告別,臉上帶著抱歉的笑容。帝國儀仗森嚴,彭國韜這位侍衛首領回長安後想來前途不差,只是此時當著朝中官員的面也不敢造次,至於那幾位草原蠻子在和寧缺抱拳告別後,臉上的神情明顯變得放鬆愉悅不少,再沒有梳碧湖砍柴者的影子存在於四周,他們想像中的長安繁華日子頓時變得鮮活愉快起來。
負責殿後的固山郡騎兵滿臉警惕注視著四周,單手持韁而行,他們的首領都尉華山嶽瞥了一眼寧缺,然後加快了速度,眼中仿佛根本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也許他真的已經忘了這個小人物的存在。
寧缺不應該在乎對方的態度——進入長安城,對方是高門權貴之子,大唐軍方年輕一代最出色的人物,而他如今脫了軍籍,只是一個最底層的百姓,如果他運氣不錯進入書院,也不過是帝國官僚體系里一個不起眼的砌牆磚,無論怎麼看,他和這位曾經流露敵意甚至是殺意的都尉華山嶽都不會再有關聯。
但他會甘心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