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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畢竟逃不過,這一日終究還是來了。他忽然起了一絲悔意,他想要的分明不是這樣的結果。他一路追下來,怕什麼偏就得到了什麼。如果早知道會是這樣,他為什麼要這麼執著?如今的他,真相全都抓在手中了,可又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要處置她?他何嘗下得去手?可若不這樣,他又怎麼對得起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他低下頭,自袖袋裡摸出那個青緞錦邊斗紋的荷包。荷包正中,金色的麒麟鼓起黝黑的眼珠,直直的瞪著他,讓他不禁想起另一雙眼睛。晶瑩的,濕潤的,仿佛是晨起的微露,長長的飛入鬢角裡面。媚眼如絲‐‐他那時還不能領會其中的奧妙,只覺得那裡面慈愛的含笑的光,一星點就已經能夠溫暖他一整顆幼小的心。而現下這一顆心,卻冰冷得不像他自己的。
他的視線緩緩下移,荷包下方,平金繡海水江牙紋,cháo頭翻滾,銀波閃閃,他忽然不能再看,將手緊緊團住,裡面的東西異常堅硬,硌著手心。他知道,那不過是顆石頭,而心中卻湧起滔天的波浪。浪花滾動之中,那些沉遠的疼痛翻起來,夾雜著無數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情緒,全都堵在胸間,仿佛是一面牆,一絲也不能通暢。
外面又下起了雨,雨聲簌簌之中還有雷聲沉悶的轟鳴。他心下忽然沉寂,思緒也一分一分變得清晰。他想起那一年,他歲數還小,下了朝仍要在御書房坐著聽師傅講經。有一天也是這樣驟然的雷雨,他驚懼之中犟起來,哭鬧著再也不肯老實聽講。師傅、嬤嬤萬般寬慰,毫無辦法,直到請來了太后方穩住他。當天夜裡他睡夢之中聽見嬤嬤們的私語,其中有一個說了句:&ldo;不孝之子方害怕驚雷之聲。&rdo;他十分不解,朦朧間出語發問,兩個嬤嬤惶恐的樣子如今仍然就在眼前一般。等到他再問,她們卻已經噤若寒蟬。第二天兩人便悄悄消失在乾德宮的深帷之中。
不孝之子方害怕驚雷之聲……不孝之子……這一句話此時此刻在他心裡翻過來倒過去的迴響,響一遍就是一牽茫然的疼痛。不孝之子……不孝……他極力克制住拔身而起的念頭,抬首就向外間喊道:&ldo;來人!&rdo;
周勇貴早在外面早靜候多時,雖然心裡打了無數的預備,可聽著隆隆雷聲中皇帝那一聲召喚,依然讓他格外的心驚肉跳。他連忙答應著入內來,尚不及行禮,皇帝已經又道:&ldo;去傳沈墨安,讓他即刻過來見朕。&rdo;說著卻又一眼瞥見立在旁邊的鄭喬。皇帝仿佛在一瞬間便冷靜下來,咬著牙點一點頭,回身靠在椅背上冷冷的卻又漫不經心的笑了。又過了一刻他方緩緩轉過臉來,對鄭喬道:&ldo;這件案子你斷得很好。傳朕的諭,所有相關人犯一個也不要留下,全都杖斃了吧。&rdo;稍頓了一頓,&ldo;剩下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回頭把這些個東西都交給太后,讓她老人家自己酌情處置。&rdo;說著忽然又是一笑,聲音卻是:&ldo;也算朕作為兒子的一份孝心。&rdo;
皇帝是未正時分出的宮。也不顧下著雨,只貼身帶了扈從數人與沈墨安一道棄轎催馬而行。奔至正豐樓外,早有人上來拉住韁繩,皇帝也不等人來扶,一翻身便下了馬。因在民巷之中,皇帝又是微服便裝,左近之人不能叩拜,只糙糙躬身行禮。皇帝看也不看只甩了甩衣袖,疾步走入院中。少時自然有人領著蔣七來見他。蔣七是江湖武夫,君臣大禮不過是胡亂而行。皇帝也未在意,不等他開口,已經劈頭蓋臉的問道:&ldo;她在哪兒?&rdo;
蔣七見皇帝如此直白,不由面上一愣,伸手往旁邊一指道:&ldo;北房。&rdo;侍立在側的沈墨安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