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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势不两立,视对方若寇仇。他们品尝了灾难,并且爱上了灾难。他们渴望苦难,说只有经过苦难才会赢来真理。这时,他们发明了学问。他们恶贯满盈时,却说什么手足亲情、人道主义,而且很了解这些字眼的含义。他们罪行累累时,却想出什么正义来,并且制定一套套的法典维护正义,而为了法典的执行架起了断头台。他们对往事已经记忆模糊,甚至不愿相信自己曾经是纯洁、幸福的,连过去是否幸福也一笑置之,说那是梦幻罢了。他们甚至无法想象出幸福的模样,而奇怪的是:他们绝不相信往日有过幸福,认为那是一种神话。他们渴望重新做个纯洁、幸福者,像孩童那样心系愿望,把它奉若神明,修建神庙,为自己的理想和“希望”祈祷,同时又深知好梦难圆,希望无法实现,却又眼泪汪汪地对它顶礼膜拜,敬若神明。可是,倘若他们能够回到他们失去的那块纯洁无瑕的福地去,倘若有人突然把这地方重新展现给他们,问他们是否愿意返回故土,那他们一定会予以拒绝。他们回答说:“即使我们虚伪、凶恶、行为不轨,这一点我们·清·楚,并为此而痛哭、苦恼、自我折磨、自我惩罚,其程度也许更甚于尚不知姓氏的仁慈法官将要对我们的审判。但我们有学问,学问将使我们重新找到真理,我们会自觉接受真理,认识重于感觉,对生活的了解重于生活本身。学问将给我们聪慧,聪慧将发现规律,而认识幸福的规律重于幸福。”他们就是这么说,说过之后更是只顾自己,再说,他们也不可能有别的选择。每个人都死抱私利,挖空心思去损害和减少别人的利益,认为生存就是如此。于是,出现了奴役,甚至是自愿的奴役:弱者甘心屈服于强者,以便强者帮助他们去压迫更弱者。出现了贤达之士。贤达挥泪进谏,——数说他们妄自尊大、肆无忌惮、失却和谐以及寡廉鲜耻。贤达遭到嘲讽和打击,他们的鲜血洒在圣殿的门上。可是,出现了另一些人,他们开始考虑:如何把所有的人重新联合起来,让每个人照旧只顾自己,同时又不妨碍他人,从而使大家如同生活在一个友好的社会中。为了这一理想,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的战争。所有参战者这时都坚信,学问、智慧和自我保全意识,最终必将使人们联结成为一个和睦共处、有理性的社会,而眼下为了加快事业的进程,“智者”在竭力尽快把“愚人”和不了解他们理想的人全都消灭,以免妨碍理想的实现。但是,自我保全意识开始迅速减弱,出现了骄横者和贪淫者,他们公然要求占有一切或抛弃一切。为了占有一切,他们为非作歹,如若不能得逞——便自杀身亡。出现了各种宗教,崇拜虚无和自戕,以期在虚无缥缈中求取永恒的安息。这些人在徒劳中终于疲惫不堪,满脸苦相,而他们还宣称受苦是一种享受,因为在受苦中才有思想。他们编撰歌曲颂扬苦难。我痛心疾首地来到他们中间,为他们惋惜,不过,我也许比过去更爱他们,那时他们的脸上还没有痛苦,他们还是纯洁、美丽的。他们的这块土地原本是天堂,而今被他们玷污了,有了灾难,我才更爱它。唉,我老是喜欢灾难和痛苦,但只是为了自我担待,而对于他们我怜悯得痛哭流涕。我祈求他们原谅,我无限自责、自咒和自我鄙薄。我对他们说,这一切都是我干的,是我一个人干的;是我给他们带来了伤风败俗、道德沦丧与弄虚作假,我恳求他们把我钉在十字架上,我教他们做十字架。我不能,也无力自杀,但我情愿接受他们的折磨,我渴望痛苦,渴望在痛苦中洒尽我最后的一滴血。可是,他们只是嘲笑我,最后竟把我看作疯子。他们不认为我有罪,表示只接受符合他们意愿的事,整个现状则不能改变。最后,他们向我宣布,我对他们构成了危害,如果我不闭上嘴的话,就要把我关进疯人院。当时我心如刀割,痛不欲生,觉得快要死了,这时……正在这时我醒过来了。
此时已是清晨,也就是天色尚未破晓,但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