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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珍只是搖頭。
趙太太笑道:「你們一定會見面,他說要來探望你時,態度是很堅決的。」又添了一句:「你就知道他有多滄桑了。」語調莫名的輕快。
英珍看向窗外,天邊夕陽和彩霞齊飛,光線映射在落地窗玻璃上,趙太太在美娟走後,就換去了她的座位坐,方便麵對面的講話。
就見得一環金黃的光圈像頭箍別在兩耳上,光溜溜的寬額頭,圓眼睛,眉心一顆紅痣,倒像一尊普渡眾生的觀音菩薩。
英珍在心底很不屑。
英珍從黃包車上下來,掏出皮夾子付了二十元,車夫喛一聲不肯走:「太太,再把兩鈿茶錢罷!窮人風來雨去,邪氣可憐。」
英珍頭也不回地朝大門走,門房常貴恭敬地迎前,躬背喚聲五太太:「有三位來尋您,自稱是蘇州那邊舅老爺一家門,我不敢放進來,巧著遇見五老爺,講沒錯的,命長隨福安領進房裡去了。」
英珍心跳倏得慢了一拍,說曹操曹操就到,世間真有這麼玄妙的事。
她抬手撩了一下鬢邊散發,其實沒有風吹,唔了一聲要走,常貴連忙道:「老太太吩咐,五太太進門了,就先往她那裡一趟。」
英珍抿緊唇繼續走,落日殘陽映照在水磨白牆上,泛起了老舊的黃,幾棵梧桐樹葉子掉光了,唯有胭脂紅的蟹爪菊正盛開,老太太的院門靜默默大開著,一眼就能看到正房盪下的帘子,沒有人在。她邁進了檻,似乎一切才靈動起來,窗牖內傳出笑聲,一隻狸花大貓慢騰騰的翹著尾巴走開,帘子簇簇作響,丫頭阿春送個穿長袍馬褂的先生出來,英珍用帕子擋在額前,站在那裡不動,待人走近了,才笑著道:「韋先生來了。」阿春則喚了聲五太太好,轉身朝房裡稟報去了。
韋先生原是個「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的掮客,只是最近生意難做,他也開始收些東西,再倒騰出去,不求利多,只為擴通人脈、打好關係。
韋先生摘下帽子朝她微俯肩膀,目光從金邊眼睛片的上方覷出來,露出一口大牙道:「哦,五太太!到啥地方吃咖啡去啦?一身的咖香!」
英珍笑而不答,朝帘子呶呶嘴兒:「老太太把儂撒麼寺?可值銅鈿?」
韋先生壓低聲道:「不瞞五太太,老太太把我一柄琺瑯如意,不值銅鈿!」
英珍有些驚奇:「儂眼皮子高,如意都看不起!」
韋先生說:「琺瑯如意雖瞧著艷麗熱鬧,卻叫不上價,值銅鈿的還是金如意、玉如意或木嵌鑲寶石如意。」他笑道:「儂那柄『三鑲如意』真不賣麽?」
英珍搖頭:「儂殺價太辣手,賣把儂倒不如留著給美娟壓箱底。」
韋先生連忙道:「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英珍看見帘子前有人影晃了晃,她道聲再會,搖擺腰肢往房裡走去,韋先生側目飽個眼福,這五太太三十多歲了,看著倒像二十五六,身段丰韻又苗條,肌膚白的像西點房裡賣的牛奶凍,她的風情是清冷的,卻更讓男人想把她摟在懷裡捂出滾熱的溫度。
英珍已經掀簾進了房,老太太歪坐在床上,和右首椅上的五老爺在講話,她走到跟前叫了聲「媽」。老太太讓她先坐,她略思忖,還是站到了五老爺的側邊。
老太太氣哼哼道:「我那如意也是祖上傳下的老物,柄身繪有如意金錢、吉祥蝙蝠還有靈芝桃果,保存的也好,顏色鮮艷如新,怎就只值這點銅鈿?你二哥說韋先生不可信,我原覺得他是個老實人,現不這樣想了。」五老爺笑道:「二哥的話能信?我的話你怎就不信?」
老太太打他一下道:「你騙了我多少次,我還能信你!」這才抬眼看向英珍,開門見山:「趙太太哪能講?伊額男人是中央政府的大官兒,幫雲藩介紹份事做,簡單來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