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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光著腳在客廳里無助地想找到他,直到腳底突然傳來一陣刺痛,我才清醒過來。
扎進我腳底的,正是下午被宋琤琤摔碎的裝滿了炸小黃魚的玻璃飯盒的碎片。它不大,只有綠豆大小,扎進肉里卻讓我疼痛難忍。
我想,這大概是老天給我這個不知好歹的人的一點懲罰。
奶奶於初三那年的初冬離世,當時小姑還在坐月子,奶奶燉了麻油雞準備給小姑送過去,結果路上與一輛麵包車擦身而過。麵包車並沒有撞到她,可是奶奶受到了驚嚇,避讓時一個趔趄栽倒在地。醫生說她腦袋著地摔得不輕,加上她身體本就有一些毛病,在醫院裡躺了一周多,醫生以病床緊張為由催著出了院。出院沒多久,奶奶就在一個尚且溫暖的下午去世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醒來。
小姑甚是自責,因為是她打電話跟奶奶說想吃麻油雞。她在靈堂哭得傷心欲絕,小表弟也在樓上的房間裡哭得死去活來。銅鑼聲、嗩吶聲替他們伴奏,最終敲敲打打地把奶奶送到了山上。
奶奶的喪禮遵從舊城鄉鎮的儀式,然後遵著奶奶多年前就說過的遺願,將她與去世的姑姑伯伯挨著葬在了一起,之後爸爸又叫人將墓地修繕了一番。宋琤琤和小表弟還小,不宜參加葬禮,就讓鄰居帶著他們在家裡。
料理完後事,爸爸在墓地旁的一棵樹下坐了好久。小姑知道他傷心,讓姑父帶著大表弟先回家裡,她陪著爸爸在樹下坐了一會兒。
爸爸說:「我都不記得大姐大哥的模樣了。」
當時小姑還小,不記事,對於爸爸口中的大姐大哥,也只是聽聞,腦海中搜索不出什麼記憶。而我也未見過早逝的大姑大伯,自然體會不到爸爸的心情,但我還是忍不住又濕了眼眶。
雖然我一直以為全家人的心思都在弟弟身上,但奶奶對我是很好很好的,我仍記得兒時我闖了禍別人家來找麻煩,是她給人家賠笑臉,然後故作嚴肅地板著一張臉說:「你個皮猴子,以後不許這麼做了!」
我記得她跟爺爺說過,女孩子調皮些才好,這樣才不會被欺負。所以,其實我一直都誤會她了。之前我本以為,從小讓我留個男孩子的髮型,是因為她想我要是個男孩子該多好,或者是嫌給我梳頭太麻煩,其實,她不過是作為長輩,希望我像個男孩子一樣堅韌勇敢。
隨著光陰的變遷,我終究也會像爸爸忘記他的大姐大哥那般,漸漸地將她也遺忘掉,不管此時此刻的我是有多麼的難過。
爸爸不放心爺爺一個人在舊城老家,讓他跟著我們一起回海城。但爺爺不肯,說一個人也挺好的,姑父說:「哥,有我和嘉麗呢,況且爸身體好,你不用擔心。」
最終爸爸拗不過爺爺,千叮嚀萬囑咐有什麼事情一定要打電話,然後又再三拜託姑父讓他多來看看,最後我們才連夜趕回海城。
回到家沒多久,我剛準備去洗澡,秦先生就打電話來了。想必是小舅舅把秦老先生送到家了,他便得知我回來了。我握著電話的聽筒,聽到秦先生用乾淨清脆的聲音說:「這兩天老師講的課,我都幫你記下來了,不過我們班進度稍微快一點,如果有什麼漏掉的,你可以問你們班裡的同學。」
說完,我們彼此都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我道了一聲謝謝。他平穩的呼吸聲透過話筒傳遞過來:「臻臻,每個人都會離開這個世界,這是他們在另一個世界旅行的開始,我們可以為他們的離開傷心一小會兒,但生活是一直往前的。」
他難得地一次跟我說這麼多話,他說著說著,我的眼淚就滾落了出來。
他接著說:「明天會下大雨,你不要騎車了。」
我「嗯」了一聲,聽到他掛掉了電話。
很多年後我才知道,秦先生的奶奶對秦先生特別好,當年她去世的時候,秦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