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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穿着衬褕翟的素纱中单,侧身朝内躺在床上,发髻由司饰精心梳过,倒仍是一丝不乱。
我过去轻声唤她,她也没有转身,只是闷闷地说:“我不想行册礼,你出去跟他们说,让他们散了罢。”
我自然未从命,道:“公主欲免册礼,之前便应力辞。而今诸臣及命妇皆已就位,公主闭门不出,是失礼之举。”
“你道我之前没有力辞过么?是爹爹怎么都不同意。”她侧首看我,两眸暗无神采,“我就是不想出去,你让他们走,我不管了,大不了,回头你帮我写个谢罪的章疏交给爹爹。”
我微笑道:“臣只是伺候公主起居的内侍,草拟章疏不在微臣职责之中。”
“咦?你不是曾请我迁你为翰林学士么?”公主起身,对我裣衽作万福状,道:“烦请梁内翰为本位草拟一篇谢罪表。”
我就着她话头应对:“公主诏命于理不合,臣不敢代拟表章,谨封还词头,望公主恕罪。”
她抚掌笑:“你连朝中大臣那点臭脾气都学会了!”
我但笑不语。她犹不死心,忽然又道:“你不是说,为我捉刀代笔写字作文都是快乐的么?你还说,你愿意为我做所有我想让你做的事……”
自那天晚上跟她说出这些话后,我们的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似比以前更亲近,但彼此又都默契地不再去讨论这事,这是她首次提及当日我的言语。随着这话重现,雨夜中两人相依的暖意好似春风拂过我心头,那恬淡的喜悦如酒一般令人微醺,幸而,我残存的理智尚能提醒我拒绝她的诱导。
“哦?臣这样说过么?”我若无其事地反问。
“当然,你当然说过!”她立即肯定。
我薄露笑意:“臣何时说的呢?”
“那天晚上,下着雨,我在哭,后来你进来……”她微怔,大概意识到了什么,便住口不说了,莹洁如细瓷的面上有一层绯色隐隐透出。
我故意忽略了她的异样,轻描淡写地说:“是么?臣不记得了。”
然后转首唤来门边的笑靥儿和嘉庆子,吩咐道:“服侍公主更衣。”
“我说了要更衣么?”公主不满地顶我这一句。
我含笑应道:“兖国公主册文是欧阳内翰写的,臣猜公主一定会有兴趣出去听听。”
“总不过是一些溢美之词罢了,有什么好听的呢?”公主叹了叹气,虽这样说,却还是任侍女将她扶到梳妆台边,戴上九翚四凤冠,饰以九株首饰花,再穿上大袖连裳的深青褕翟,系白玉双佩,加纯朱双大绶……
终于将那一层层隆重的服饰披戴上身,她对镜自顾,忽然朝镜中身后的我笑了:“瞧我这样子,像不像七夕那天任人摆布的磨喝乐?”
我无言以对。
她转身正视我,以平静的语气说出一句令人感伤的话:“他们也把我当泥偶,包装成一个花花绿绿的大礼物,然后,就该拿去送给那傻兔子了。”
4.出降
嘉祐二年八月戊申,兖国公主出降。那日凌晨,秋和亲自为她化盛妆,以螺子黛画出倒晕眉,将金缕翠钿贴在她两侧笑靥处,两弯月牙真珠钿饰鬓角,颊抹斜红,额绘鹅黄,一笔笔勾勒好了,再在两眉间加一朵精心攒成的云母南珠花子。加上戴九翚四凤冠和金箔点鬓的时间,仅头部的装饰,就花费了两个时辰,这其中,也有不少的时间是用来掩饰公主眼周异样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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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十二阑干闲倚遍(9)
而公主很配合地坐着一动不动,直到严妆之后穿好褕翟,系上金革带和绶玉环,目光才越过侍女宫人搜寻到我,问:“好看么?”
无懈可击的妆容美轮美奂,只是那沉重钗冠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