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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這一刻,清楚地看見了她的十六歲!寄人籬下,她從不這麼形容那段歲月,直到這個夜晚,她才明白李路生也是把她當作被保護人,一直是示恩於她而已。實際上無人真正關心過她,那些在她生活中穿過的人,誰也沒有花功夫走入過她的心靈。從那時起,她內心的痛苦,就一直被她自己小心掩埋起來――那種孤獨,那種永遠無法解脫的孤獨。
柳璀到衛生間裡,她只是想要一個人的空間。可是她一想到十六歲時她也常常在衛生間裡,她便再也忍受不了。她的手腳冰涼,如浸泡在水中,胸口好象壓著一塊大石頭,透不過氣來。關在這房間裡,真是受不了。她並不恨那個男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愛著他,她對他的感情複雜,恐怕不是這個晚上能弄清楚的。但是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像孤魂一樣在游離,背叛,生活總是在不斷的背叛中延續,她到良縣最初的本能目的,就是對丈夫的背叛的回答,而不是為了接近丈夫。她可以想像,母親當初並不那麼恨父親,只是無處說話,一直沒法撫平創傷,才弄到最後,在不該說的時候,向不該說的人,用最不應該的方式說出了一切。
父母當初就在這江邊發生的事,她怎麼才能躲過呢?當年母親感到無助絕望,現在她也一樣。
昨天半夜陳阿姨在分手時說的,那些轉世之類話頭,她依然不能相信。不過,如果真有如此之事,那麼她就可能是玉通禪師的轉世――讓她來看她父親的報應,讓她到世上來看這一切大破大立的折騰。
她突然害怕起來,整個世界的冰冷使她渾身悚然,禁不住哆嗦。
那麼她能找誰說呢?
她不知道。她打開衛生間的門,光線也一起湧出來。她走到床邊,找自己的鞋子。
李路生的手機響了,李路生從床頭拿過來,看都不看,就按滅了,扔在一邊去。不過他下意識地看了柳璀一下。柳璀也看了他一下。她穿上鞋子,李路生問,「你要上哪裡?」
「你不用知道了。」柳璀強壓住心裡的火,淡淡地說。
「我是你丈夫!我必須知道!」他吼起來。
這時又有電話鈴響,聲音來自衣櫃。李路生趕緊走過去,從西服內袋裡取出一個手機,看來這個手機號碼只有他的幾個親信知道。他邊接,邊把窗簾拉開一條縫,外面暴雨正傾盆而下,把窗玻璃打得啪啪直響。
「滑坡?」李路生問。
對方緊張地在吼什麼話。李路生不得不仔細聽,最後他說,「一切讓這兒市委處理。」
對方又在說什麼,李路生打斷他:「山體攔不住,神仙也沒有辦法――滑了也罷,省得蓄水後再滑,又被人說成是水庫的錯。」他啪地一下按掉手機。
「你到哪裡去?」李路生轉過身來,盯著柳璀大聲地問,仿佛要把所有的不快統統發泄出來似的。
但是他的機密手機又在響了。柳璀頭也不回地衝出房間。
千年後的孔雀
她衝進雨水狂瀉的世界中。
她沒有拿行李,她既沒有想好去什麼地方,也沒有想是不是還會返回。她疾步推開大雨,長年積在內心的憤懣和壓抑,她渴望吼叫出聲。
現在她知道了,這個夜晚發生的一切遲早都會發生,她早就有預感,從聽見丈夫說要來良縣那一刻開始。
下著大雨的街上杳無一人,從新城走入舊城,路燈成斜斜的光絲,勉強地照出破舊的牆壁,連那些打麻將的市民也早放棄了決戰通夜的狂熱。
柳璀只是順街而走,大雨之中實在無法辨清路,等她看清了地方,她發現自己走對了,這是上山的路。她已經去過兩次,只是這次格外寂靜,街上沒有人可問。江上輪船的探照光,有幾大排慢慢划過兩岸黝黑的山巒,上上下下亂掃。突然有一束晃過柳璀,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