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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成的,视为朽物,口呼”先辈”,甚有戏侮之意。其年乡试届期,宗师行文,命县里录科。蒯知县将合县生员考试,弥封阅卷,自恃眼力,从公品第,黑暗里拔了一个第一,心中十分得意,向众秀才面前夸奖道:“本县拔得个首卷,其文大有吴越中气脉,必然连捷。通县秀才,皆莫能及。”众人拱手听命,却似汉皇筑坛拜将,正不知拜那一个有名的豪杰。比及拆号唱名,只见一人应声而去,从人丛中挤将上来,你道这人如何:
矮又矮,胖又胖,须鬓黑白各一半。破儒巾,欠时样,蓝衫补孔重重绽。你也瞧,我也看,若还冠带像胡判。不枉夸,不枉赞,“先”今朝说嘴惯。休羡他,莫自叹,少不得大家做老汉。不须营,不须干,序齿轮流做领案。
那案首不是别人,正是那五十七岁的怪物、笑具,名叫鲜于同。合堂秀才哄然大笑,都道:“鲜于’先辈’,又起用了。”连蒯公也自羞得满面通红,顿口无言。一时间看错文字,今日众人属目之地,如何番悔?忍着一肚子气,胡乱将试卷拆完。喜得除了第一名,此下一个个都是少年英俊,还有些嗔中带喜。是日,蒯公发放诸生事毕,回衙闷闷不悦,不在话下。
却说鲜于同少年时本是个名士,因淹滞了数年,虽然志不曾灰,却也是:
泽畔屈原吟独苦,洛阳季子面多惭。
今日出其不意,考个案首,也自觉有些兴头。到学道考试,未必爱他文字,亏了县家案首,就搭上一名科举,喜孜孜去赴省试。众朋友都在下处看经书,温后场。只有鲜于同平昔饱学,终日在街坊上游玩。旁人看见,都猜道:“这位老相公,不知是送儿子孙儿进场的,事外之人,好不悠闲自在。”若晓得他是科举的秀才,少不得要笑他几声。
日居月诸,忽然八月初七日,街坊上大吹大擂,迎试官进贡院。鲜于同观看之际,见兴安县蒯公,正征聘做《礼记》房考官。鲜于同自想,我与蒯公同经,他考过我案首,必然爱我的文字,今番遇合,十有八九。谁知蒯公心里不然,他又是一见识,道:“我取个少年门生,他后路悠远,官也多做几年,房师也靠得着他。那些老师宿儒,取之无益。”又道:“我科考时不合错了眼,错取了鲜于‘先辈’,在众人前老人没趣。今番再取中了他,却不又是一场笑话。我今阅卷,但是三场做得齐整的,多应是夙学之士,年纪长了,不要取他。只拣嫩嫩的口气,乱乱的文法,歪歪的四六,怯怯的策论,愦愦的判语,那定是少年初学。虽然学问未充,养他一两科,年还不长,且脱了鲜于同这件干纪。”算计已定,如法阅卷,取了几个不整不齐,略略有些笔资的,大圈大点,呈上主司。主司都批了“中”字。
到八月二十八日,主司同各经房在至公堂上拆号填榜。《礼记》房首卷是桂林府兴安县学生,覆姓鲜于,名同,习《礼记》,又是那五十七的怪物、笑具侥幸了。蒯公好生惊异。主司见蒯公有不乐之色,问其缘故。蒯公道:“那鲜于同年纪已老,恐置之魁列,无以压服后生,情愿把一卷换他。”主司指堂上匾额道:“此堂既名为‘至公堂’,岂可以老少而私爱憎乎?自古龙头属于老成,也好把天下读书人的志气鼓舞一番。”遂不肯更换,判定了第五名正魁,蒯公无可奈何。正是:
饶君用尽千般力,命里安排动不得。
本心拣取少年郎,依旧取将老怪物。
蒯公立心不要中鲜于”先辈”,故此只拣不整齐的文字才中。那鲜于同是宿学之士,文字必然整齐,如何反投其机?原来鲜于同为八月初七日看蒯公入帘,自谓遇合十有八九。回归寓中多吃了几杯生酒,坏了脾胃,破腹起来。勉强进场,一头想文字,一头泄泻,泻得一丝两气,草草完篇。二场三场,仍复如此。十分才学,不曾用得一分出来,自谓万无中式之理。谁知蒯公到不要整齐文字,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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