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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董济仁和绸缎店王掌柜的儿子三千帆均关押在国民党海阳县党部,等候初审。省党部已经多次电催解押镇江,急迫中钱少坤先回一电:“董氏一案,情况复杂,恐有冤情,宜细细察审。”
接下去,钱少坤亲自出马,找了冒银南为首的数十位有声望人士,联名写了状词,控告海阳有人因田地财产纠纷,挟仇陷害董济仁先生。钱少坤跟着就抛出一份礼单,说是有人对他行贿,要他必欲置董济仁于死地。礼单一出,舆论大哗,部认为董济仁冤枉,又争相赞颂钱少坤,说他秉公无私,大义执法,是海阳难得盼到的青天父母官。钱少坤一箭双雕,既为董济仁作了遮掩,又为自己争了名誉,在全县士绅面前讨了个大大的好。
从王千帆车上搜查出来的长短枪支,本来封存在县保安大队,留作物证的。忽一日出了怪事,有人私下配了门锁,黑夜里登堂入室,把长枪短枪席卷一空。从门外留下的脚印和枪支的总重量来看,这事不是一个人干的。谁是保安队的内奸?枪支的去向是在哪一方?共党游击队、青帮组织、地痞流氓、贪财的惯偷,似乎谁都有这个可能。偌大一个海阳城,几十万的人口,要查出来简直大海捞针。县长钱少坤首先泄了气,宣布他没有精力再管这事了。县长一罢手,底下的人自然乐得偷懒,打了个报告说无从查起,便马马虎虎结案。
物证既然没了下落,董家的律师立刻抓住仇人诬陷这一关节,大张旗鼓为董氏翻案。恰逢通州大名士常卓吾得知此事,亲自给省党部写信,详说董济仁的经历和为人,指出他决无可能出钱为共党购买枪支,一切都是虚妄之谈。
事情到了这一步,案子再审下去似乎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为了掩人耳目,钱少坤又最后一次在大堂提审三千帆,当众用刑,打得他皮开肉绽。王千帆事先已得到日信,自然是咬紧牙关抵死不招。这一来,案子的前后审理过程无懈可击。
又该着董济仁运气好,不迟不早,正当县里准备释放他时,国民党政府颁布了对全国政治犯的大赦令。不管董济仁算不算“政治犯”吧,反正有了这个条令,释放他的事情便更加顺理成章。钱少坤甚至借机把事情做得十分堂皇:亲自派卫兵把董济仁护送回家,隔天又亲自上门看望,说了很多道歉的话。晚上还以海阳商会的名义摆酒席为他压惊。酒席上,瞅一个无人注意的机会,钱少坤偷偷问心碧:“我已竭尽所能,一切还算满意吧?”
心碧回报给他一个似是而非的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道:“再干一杯吗?”
钱少坤喏喏,慌慌地借故走开。
又隔一天,绸缎店王掌柜带了重礼来拜见心碧,酬谢她救命之恩。心碧自然是坚辞不收。她只字不提此事的细枝末节,只说他儿子福大命大,碰上了特赦政治犯这么个关口。她叮嘱王掌柜,要紧的是把儿子管好,别再放野马似的让他四处乱跑了,这年头到处乱哄哄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撞到什么人的枪口上。
王掌柜走后,她想起万鸿典当赵先生对她说过的话,就把王掌柜私拿店里的高级面料去当铺抵押银洋的事情告诉了济仁。她本来的意思是要济仁留心一点,这年头除了父母妻子儿女,怕没什么值得十二分信任的人呢。岂料济仁吃了这一场官司以后,心性懈怠了许多,只淡淡地回答一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心碧也就无话可说。
董济仁刚从县党部被释放回家的时候,面容憔翠到令小玉儿不敢认他是父亲。他头发蓬乱,胡子拉碴,搭拉着眼皮坐在敞厅里的宝座椅上,恹恹地谁也不想理睬,连老太太问他的话,他也三言不着两语。心锦、心碧、心遥、心语妯娌四个围了他团团直转,有说请先生来瞧病的,有说请剃头匠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