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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集古录”或“什么考古录”。李富孙④做过一部《金石学录》,是专载研究金石的人们的,然而这倒成了“作俑”,使清客们可以一续再续,并且推而广之,连收藏古董,贩卖古董的少爷和商人,也都一榻括子⑤的收进去了,这就叫作“金石家”。
捐做“文学家”也用不着什么新花样。只要开一只书店,拉几个作家,雇一些帮闲,出一种小报,“今天天气好”是也须会说的,就写了出来,印了上去,交给报贩,不消一年半载,包管成功。但是,古董的花纹和文字的拓片是不能用的了,应该代以电影明星和摩登女子的照片,因为这才是新时代的美术。“爱美”的人物在中国还多得很,而“文学家”或“艺术家”也就这样的起来了。
捐官可以希望刮地皮,但捐学者文人也不会折本。印刷品固然可以卖现钱,古董将来也会有洋鬼子肯出大价的。
这又叫作“名利双收”。不过先要能“投资”,所以平常人做不到,要不然,文人学士也就不大值钱了。
而现在还值钱,所以也还会有人忙着做人名辞典,造文艺史,出作家论,编自传。我想,倘作历史的著作,是应该像将文人分为罗曼派,古典派一样,另外分出一种“捐班”派来的,历史要“真”,招些忌恨也只好硬挺,是不是?
八月二十四日。
(原刊1933年8月26日《申报·自由谈》,后收入《准风月谈》)
①水晶顶清代官员礼帽上的顶珠,示五品衔。
②蓝翎清代官员礼帽上的羽毛饰物。
③玻璃板亦称珂罗版(英语Collotype的音译),一种照相平版制版技术,可用于复制绘画、手迹、碑拓等。
④李富孙(1764—1843)字既方,号芗沚,浙江嘉兴人,清代学者。嘉庆拔贡。著有《校经庼全书》、《金石学录》等。
⑤一榻括子上海方言:统统、全部的意思。
四库全书珍本
现在除兵争,政争等类之外,还有一种倘非闲人,就不大注意的影印《四库全书》中的“珍本”之争①。官商要照原式,及早印成,学界却以为库本有删改,有错误,如果有别本可得,就应该用别的“善本”来替代。
但是,学界的主张,是不会通过的,结果总非依照《钦定四库全书》不可。这理由很分明,就因为要赶快。四省不见,九岛出脱②,不说也罢,单是黄河的出轨③举动,也就令人觉得岌岌乎不可终日,要做生意就得赶快。况且“钦定”二字,至今也还有一点威光,“御医”“贡缎”,就是与众不同的意思。便是早已共和了的法国,拿破仑④的藏书在拍卖场上还是比平民的藏书值钱;欧洲的有些著名的“###学者”,讲中国就会引用《钦定图书集成》⑤,这是中国的考据家所不肯玩的玩艺。但是,也可见印了“钦定”过的“珍本”,在外国,生意总可以比“善本”好一些。
即使在中国,恐怕生意也还是“珍本”好。因为这可以做摆饰,而“善本”却不过能合于实用。能买这样的书的,决非穷措大也可想,则买去之后,必将供在客厅上也亦可知。这类的买主,会买一个商周的古鼎,摆起来;不得已时,也许买一个假古鼎,摆起来;但他决不肯买一个沙锅或铁镬,摆在紫檀桌子上。因为他的目的是在“珍”而并不在“善”,更不在是否能合于实用的。
明末人好名,刻古书也是一种风气,然而往往自己看不懂,以为错字,随手乱改。不改尚可,一改,可就反而改错了,所以使后来的考据家为之摇头叹气,说是“明人好刻古书而古书亡”⑥。这回的《四库全书》中的“珍本”是影印的,决无改错的弊病,然而那原本就有无意的错字,有故意的删改,并且因为新本的流布,更能使善本湮没下去,将来的认真的读者如果偶尔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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