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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谦和叫了声惭愧,说道:“读过两年,读不好,只好出来做买卖了。盼着在我这一代人就能攒足钱,下一代就可以专心于学业了。”
两人聊了起来,赵谦和读过两年书,喜欢掉书袋,东门庆心中暗笑,也跟着他掉书袋,他是八面通达的人,说起八股学问还算不上登堂入室,但他无论内经外典、诸子百家都懂得一些,要是只论口头上吹嘘的话,就是在林希元这样的大儒面前也能应付,没两下就把赵谦和给镇住了,连声道:“王公子这等人才,怎么不去考个秀才、举人?”
东门庆道:“没办法,家道中落,只好收拾些家私,拼凑些本钱出海攒点铜臭,若这次有命回去,定要好好努力,希望将来能光耀门楣。”
赵谦和听了连声叹息,从自己的箱笼中取出一瓶好酒来请东门庆,又问东门庆哪些是他的货物,东门庆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了。赵谦和见他只有四担粗货,叹道:“这点本钱生息,什么时候才能让王公子安心读书?”便要送他两担生丝,助他本钱。
当时生丝在中国按照市价起伏一担大概在八十两到一百四十两之间,到了日本则可以卖到两百两以上,若是货物短缺甚至就是卖到三百两也不奇怪。这时已经发船,只要顺利到达日本这两担生丝就相当于是四五百两的白银!当时美洲白银尚未大规模流入中国,日本白银之西流也起步未久,中国市场上白银甚见贵重,一两白银在东南也够寻常农家一月之费了,则这两担生丝价值之高可想而知。(武侠小说中动辄黄金万两纹银百万,其实那是晚清的银价了。明代中晚期国库岁入也不过数百万,四五百两白银已是一个极大的数字!)唐秀吉在旁边听见,脸色刷的白了,接连吞了两啖口水,东门庆却只是摇了摇头道:“谢谢赵大哥了,不过这份礼太重了,我不能收。”
他口中说这份礼太重,但神色间分明不怎么将这两担生丝放在眼里,赵谦和见了更加敬重,反而更要他收下,道:“咱们福建人比他乡不同,最重的就是读书人!何况我们又投契!王公子肯若不肯收下这点薄礼,那就是不肯交我这个朋友!”东门庆再三推辞不过,这才收了。赵谦和大喜,忙命唐秀吉去拿了笔墨来改了标签,刚好这时梁方回来,赵谦和便请他作证,又请东门庆在新标签上画押。
唐秀吉在旁呆呆看着那两担生丝就这么易主,不住的喃喃自语,说的却是倭话,赵谦和喝道:“你嘟哝什么!”把他喝得赶紧住口,但东门庆却已经听得分明,知道他嘟哝的是:“这么多的钱,说给就给,说收就收了?”心想:“这些倭奴手脚虽然勤快,不过毕竟小气了些,这么点东西就看得比天还重。”当初东门庆既可以眉头不皱一下就把上百两的财物送给吴平,此刻收下这两担生丝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赵谦和在舱中呆到傍晚便回去了,梁方继续出去溜达,舱中又只剩下东门庆和唐秀吉两人,东门庆依然高卧货架上,过了一会便睡着了,忽然感到似有一股寒气接近脖子,倏然睁开眼睛,只见唐秀吉站在自己身边,慌慌张张地将手藏在背后,东门庆斥道:“你干什么?”唐秀吉逃开了几步,东门庆又喝问:“你背后是什么东西?”
唐秀吉缩在一旁不说话,忽然哭了起来,用倭话断断续续道:“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平!我辛苦了几年,连三十两银子也攒不齐……他什么也不做,一转眼就得了这么多钱……”
东门庆这时已隐约看到他身后藏着兵器,一开始是既惧且怒,等见他哭泣,心中转为哀愍,问道:“你要三十两银子干什么?”
唐秀吉吃了一惊:“你……你懂我们的话?”
东门庆嘿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唐秀吉咬着嘴唇不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说:“我喜欢一个女人,得有三十两银子,才能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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