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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雲帆本就生得高挑,白天說說笑笑間不覺什麼,直到此時他面色凝重地靠近自己,陸弛才發現林雲帆身上竟有如此的壓迫感。
林雲帆微微彎了一下腰,與陸弛對視,他眼神清澈,帶著還未走出校園的男孩特有的單純與茫然。他深吸一口氣,似在壓抑自己的波瀾,可微微發顫的聲音卻泄露出他的緊張。
「陸哥,是因為你被前男友傷害過麼?」
聽到林雲帆這樣問,陸弛起先還微微收縮的心一下子舒展開來,他輕笑了一下,而後搖著頭,認真說:「不是的,雲帆,他沒有傷害過我,是我先傷害了他。」
林雲帆愈加不解。他想不明白陸弛這樣溫柔平和的人,又怎麼會傷害自己的戀人呢?
「為什麼?我不懂。」
陸弛突然好想抽根煙,只是他的煙盒還在林雲帆的手中攥著。於是,他只是摸摸自己冰冷的鼻尖,「唔」了一聲,說:「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創業、做生意是如此,感情也是這樣。愛是很容易產生的,可走到最後卻很難。」
或許是這一路實在太過寂寞,又或許是因為他與周晏禮的分離一直壓抑在胸口無人可以訴說。
他們在一起了太多年,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有太多無法割捨、無法劃分的東西,絕不是單純分了房子、分了錢就可以從此一刀兩斷的。他們的分手,絲毫不亞於夫妻間的離婚,而且是有孩子的那種離婚。
整整十五年,從青蔥歲月到如今而立已過。陸弛協助周晏禮創立了一家中型企業,而周晏禮則將陸弛的父母視為他的親生父母,拋除伴侶,他們還是同學,是同事,是朋友,是親人……他們幾乎共享著同樣的人際圈。
要怎樣向親朋好友說起他們的分手呢?要怎樣面對共同朋友的問詢,面對父母的失望呢?單單是想到那些老朋友、老同學們的唏噓惋惜,單單想起父母的關切,陸弛都覺得窒息壓抑。
所以,直到今日,陸弛還未將自己與周晏禮分手的告訴任何人。
而眼前的林雲帆卻不一樣。他們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們的相遇不過是生活中的小小插曲。
面對這樣一個陌生人,陸弛終於有了袒露心扉的機會。反正明日之後,他們大概率不會再有下一次緣分,也絕不該有下一次的緣分。
陸弛淡淡地說:「分手是他提的,但我和他之間若說有誰犯了錯誤,那一定是我。」
他聲音很輕,幾乎要被風吹散在這冷風中,平淡的語調中不帶什麼起伏,就好像口中講述的不是他十五年的感情,而是小說中的故事。
「我忘不了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了他。我們倆沒分手之前,我挺恨我自己的,我恨自己傷害了他、刺激了他,也恨自己一手毀掉了我們之間的感情,眼睜睜看它腐爛。」
在林雲帆錯愕的眼神中,陸弛苦笑了一下,自嘲地說:「分了也好。分手後……分手後我反而好過了很多。」
陸弛並不指望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男生能給他什麼安慰,他只是一個人將話憋在心裡實在憋了太久。他只是想找個人傾訴。
林雲帆聽得雲裡霧裡,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大腦鏽頓得厲害,像個轉不動的老舊風箱。他努力思考著陸弛的話,試探著開口說:「陸哥,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忘掉一段感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陸弛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他朝著林雲帆走了半步,與這男孩肩並肩站著,輕聲說:「雲帆,我不會再做其他任何人的男朋友了。愛一個人很累,相愛也好累。」
他花了那麼多年與周晏禮相知、相愛、相守,他用盡了自己全部的能量,卻仍是得不到一個好結局。他不想再來一遭了。他已經愛不起了。
夜已深,溫度在愈加凌厲的風中持續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