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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了?「
「我要走了。「
女人跑到了藥鋪邊的一道樓梯上,彎下腰和岑寶樓說話,說:「我待一個月,過完七七就走。」
「四十九天?「岑寶樓也微彎著腰,看著她。
「今天是第一天。」女人說,」你叫岑寶樓是嗎?小超說的。「
女人說:「我姓香,香杏林,花香的香。「她指了指藥鋪。藥鋪就叫杏林藥鋪。
香杏林又說:「其實我是梅老闆的私生女,你信不信?「
新美華的梅大老闆是個從曼谷來的「外來戶」,二十五年前初到洋市,好不容易吃下一張賭證,立志要在洋市大展宏圖,號稱要建洋市第一大賭場,這話一經媒體報導,洋市那群地頭蛇哪裡咽的下這口氣,明里暗裡給梅老闆下了不少絆子。新美華開張前光是新建賭場就出了不少麻煩事,三天兩頭有人來查超時工作,水泥質量不過關,工人罷工,建材遲遲不到貨,進口家具被海關扣押,諸如此類,好在梅老闆在曼谷積累了些軍方的人脈,一支泰國軍隊坐著卡車浩浩蕩蕩開進洋市,駐紮在新美華工地前,這些風波才算平息了。可賭場一竣工,軍隊一走,麻煩又接踵而至,消防檢查做了好幾次都沒法過關,原先挖角的經理帶著一群幹事放了老闆鴿子,好不容易找來一個在拉斯維加斯幹過十多年的趙經理來救場,總算在原定的黃道吉日開了張,賭場急需人氣,什麼牛鬼蛇神都招待進門,趙經理甚至還派專人去收容所和老年公寓派發自助餐券,附帶免費班車接送。新美華正式營業的第一天,最熱鬧的就要屬一樓的自助餐廳了。
梅老闆來到洋市時年紀已經不小了,籌備新美華似乎讓他心力交瘁,新美華開業剪彩後,梅老闆便在洋市郊區的深山豪宅里隱居了起來,近幾年更是退居二線。今年年初,洋市更是流傳起了梅老闆已經病逝,家族生意全權委託給三女兒梅三小姐處理。謠言傳得有板有眼的當口,梅老闆上了回泰國的電視,做了個專訪,人倒還活著,就是精氣神大不如前,頭髮花白,陪伴在他身邊的確實是他的二太太為他生的長女,年近五十的梅三小姐。梅老闆結過三次婚,離過三次婚,大太太生有兩個兒子,第二任太太生了一個女兒,坊間傳聞,能力最強,最得寵,也是最厭惡博彩業的,梅老闆立下家規,家族企業,絕不上市,不上市就意味著少了一個賺錢——賺很多錢,更多錢的渠道,梅三小姐是很想賺更多錢的,為此父女倆有過不少爭執。梅老闆的第三任太太有三個孩子,也都三十好幾了,香杏林要是他的私生女,大概得是最年輕的孩子了。
岑寶樓問道:「你回來分家產?」
香杏林還彎著腰,岑寶樓也還彎著腰,兩人像是站在快要關上的捲簾門前說話。
香杏林說:「我不要分家產,我只想見爸爸一面,我收到他的信,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通過私家偵探找到我,問我要不要見他,家裡其他小孩都還不知道我的存在的,你也不要出去亂說。」
岑寶樓又問:「那你要不要分點家產?」
香杏林板起了臉孔,說:「男人好騙,賭徒也好騙,你這個男賭徒怎麼這麼難騙,我走了,再見。」
她扮了個鬼臉,轉身輕快地往樓上跑開了。
岑寶樓仰起頭看了看,藥鋪上方的格子窗戶里透出一抹黃光,隱約還能聽到念佛的聲音。藥鋪屋檐下掛著白燈籠,鐵門上貼著:東主有事。
念佛的聲音似乎更響了,好像是在念《地藏菩薩經》。那是送人往生的經。
第二天,岑寶樓去新美華,在香雪海吃午飯,又遇到了香杏林。她已經在吃飯了,坐卡座,身邊是一個年輕男人,很年輕,大概才二十出頭。卡座邊的鏡子裡映出兩張天真爛漫,生機勃勃的臉。
岑寶樓在鄰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