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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忌憚妖異,將其斥為巫、妖、災異,趕盡殺絕。西周穆王之時,有穆王逢西王母成仙之說,妄稱西王母座下狐仙心頭血即為不死藥,自那之後,縱使狐族舉家藏入深山,也會被尋出,盡數屠滅。」
她緩緩蹲下,垂首看著成山白骨,久久不能言語。
「此坑,即是黃初二年時,魏帝曹丕屠盡鄴城中狐族之後所挖。長壽寺,即是為鎮住坑中冤魂所設。這寺內所有佛殿,皆是地藏殿。」
安府君拉起她:「這狐冢的禁制,是當年造出豐都鬼市的九尾狐所設,唯有九尾狐後裔可開啟。如今,世上能進入狐冢的,除我之外,只有你。」他眼中感情複雜。
他握住她的脖頸,將她帶向自己,黃金瞳孔里倒映著她的臉。「人與狐走得近,從古至今,都沒有好下場。」
她忽地想起王將軍,想起那年他從山中將她帶出來時,王將軍臉上的淚與她阿娘長跪不起的身影。
阿娘不隨王將軍走,或許不是不願。她能預知未來洞達陰陽,早已看見二人的結局。
她心中有瞬剎的動搖。安府君將她扣在懷中,像撫摸幼狐一樣拍拍她的頭:「阿容,我後悔帶你入皇城。你不在時,我很寂寞。」
她努力掙脫安府君,看定他眼睛,問道:「隨你回去,是不是再不能回鸞儀衛,再不能做中郎將,只能做豐都市府君的的門客,替你繼續殺人?」
安府君一隻手鉗住她的下巴,眼中火光燃起:「我給你的,亦能收回去,包括這張假臉,與安定公主賜與汝的假封號。阿容,離開我的庇護,踏出豐都市你便是人人可欺的螻蟻,別說復仇,連能否活到明日都未可知。」
兩人都沉默了一瞬。安府君有些許懊悔,鬆開了手。她卻輕笑一聲,伸手從腰間取下一把佩刀。
是三年前初來豐都市時,安府君贈給她的錯金彎刀,她一直帶在身上。
「從前,我聽阿翁講,有一隻螻蟻,想見天下之大。同伴皆嘲笑他,說他痴心妄想。縱使能從洞裡出去,頃刻間也會被踩死。」
她將刀從刀鞘中抽出,將刀柄遞給安府君。
「可那隻螻蟻還是走了。他說,見過了天下之大,就算被踩死,也心甘情願。」
她後退半步,朝安府君深深行禮,隨即半跪在地,抬頭時神色堅定:「容某便是那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螻蟻,從前一心想著復仇,不知天下之大,如今我心意已改。容某身無長物,不知如何報答府君救命之恩。若是今日取我的命,或是收回這張臉,能了結你我的舊債,容某願意。」
安府君摩挲著手中刀柄,眼中火焰熾盛。「阿容,你當真不念三年情分,要與我一刀兩斷?」
李知容垂下眼睫,點了點頭。
半晌,安府君才冷笑一聲,說了聲好,卻將刀放回她手中。
她抬頭時,眼前又被蒙上了綢布。安府君的聲音在她耳邊,是聽不出感情的平靜:
「豐都市不是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地方。縱使我要放你走,汝也需憑本事闖過十殿閻羅。」
她依稀聽十三娘子講過,豐都市的刺客若是要金盆洗手,要過十道鬼門關,即與豐都市身手最好、異能最強的十位殺手比試,活到最後一關的,才能離開。她從前一心要變強,卻沒想過自己也有渴慕被地上陽光照耀的一天。
「從未有殺手能在十殿閻羅手下活著出去。我本不想你死。可若你心意已決,便成全你。」
她雙手冰冷,卻不發一言。安府君帶著她走出墓道,金鈴聲響徹寰宇,她眼前被血色光芒覆蓋,睜開眼時,已站在再熟悉不過的、豐都市安宅的院中。
此時豐都市外,月上中天,鸞儀衛所內燈火通明。李崔巍穿著緋色官服高踞堂上,閆知禮等人坐在他下首,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