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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摆开,阳子的母亲便在这一片五彩缤纷中仔细琢磨精心挑剔,看构图看配线看针脚还要看那些各色软缎的绣底,里里外外,反反正正,阴面阳面,光前光后;看过七七四九,又看过九九八一,终于颔首浅笑,赞不绝口:“好,好,难得的绣品,难得的花娘啊!”
阳子的母亲是为了充实女儿的童年才给她寻找花娘的,想着这样一个忧郁怪僻的女孩子,心境里肯定是又寂寞又冷清的,终日在诗词歌赋中寻闲觅愁,早晚要寻思出一些怪症的,就有心替女儿寻找一个品貌俱佳的花娘,替女儿传授绣花技艺,闲来说说女孩儿家的悄悄话,也是绣阁闺帷中的一个玩伴呢!
阳子的母亲早在几年前就开始给女儿寻找花娘了,各等货色的花娘看过几箩筐了,也没有入眼的。崇尚中国文化的她四书五经俱读,红楼西厢俱看,女工女红俱懂,寻找花娘自有一套品位一副不同凡响的眼力。这一次她是被眼前的花娘绣绷上一件还未完工的名为“西窗”的绣品吸引的,绣面上是一个瘦肩削背的修身女子,如墨黑发披散于绿衣之上,凭栏而倚,斜打着桃红柳绿的红纸伞,背景是烟雨迷蒙的绿窗,似有不尽的梨花雪,不尽的杏花粉浪,不尽的落英残红,落款上“西窗”的题字又分明是画龙点睛的一笔——这样的花娘,她一定也喜欢李清照吧,她的绣品正是对西窗凭栏的女词人的婉约风范的极致写照。此情此境竟勾起阳子母亲对古老的中国古老的深宅大院棋琴书画的无尽追往,难得一颗心,就这么被拨动了,奏起和弦。
再仔细看那花娘,也极似“西窗”中的女子:一身绿色的衣裳,襟前绣有一圈淡淡的紫薇;脚下是一双青莲紫的软缎绣鞋,缀着清雅的雏菊和一圈玉如意的花边;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被结成油光水滑的双股麻花辫,用了七彩铰扭的丝线缠得紧紧匝匝,一前一后,搭在肩上。那眉眼分明就是被黛描过被水点过,双唇似娇艳盛放的花朵,语音轻柔绵软,隐隐含响。
赶紧招呼:“好,好,好花娘,阳子,阳子,快来见过花娘!绣楼,领着花娘进绣楼!
3。桑眉
这座日本式小洋楼好像就是为了花娘的进驻而存在的。
阳子的母亲脱口而出一句话,它就成为最合情合理的绣楼。
那一刻钟,阳子正对着自己的影子发呆,花娘清枝嫩叶的娇俏模样就这样一览无余地在她的眼前豁然闪亮,一阵明艳,一阵璀璨,震慑了她的心。阳子觉得自己实际上是闯进了梦寐以求的一种境界。那超凡脱俗的绿衣女子,那样一种好像走过千年吟诵万年绝唱永不轮回永不再现的神韵,正是她读过唐诗读过宋词读过红楼西厢读尽所有雪雨风花也寻觅不到捕捉不住的古典精神。阳子觉得自己陡然间被掏空了,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意念都在一瞬间剥离,分明是属于自己的那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理想境界,竟在这个穿街过巷引针刺绣的花娘身上展现着,阳子觉得自己的故事还未铺展开就已变的一无所有了。
而花娘又分明是很友善的,亮晶晶的大眼睛蕴满了盈盈水意,浅浅地朝着阳子笑:“哦,你就是阳子吧?”
阳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变。
“我叫桑眉”花娘笑眯眯的,在阳子的手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出来:“桑叶的桑,眉毛的眉,桑眉,是不是很不好听?”
桑……眉?
阳子抬了抬眼睛。
桑眉?!
多么奇怪的名字!
说不上不好听,也说不上太好听,只是有点儿……怪。
让她一下子就想起青桑笼黛,柳叶双眉,倒挺配她的。
桑眉也真是性情快乐的女孩子,她并不在乎阳子是否回答她的问题,她只是拉着阳子的手,浅浅地笑着,跟她说话:“你喜欢绣花吗?你喜欢什么颜色?不怕绣坏了眼睛吧?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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