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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鄙夷當然是送給寧缺的。
洗完腳,寧缺鑽進羊毛褥子,然後把對面伸過來的那雙冰冰的小腳摟進自己懷裡,發出一聲不知道是享受還是痛苦的呻吟,打了兩聲呵欠後說道:「睡吧。」
桑桑白天比他累多了,過不了多時便沉沉睡去。
寧缺卻不知何時重新睜開了雙眼,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補了很多疤的帳篷,落在星空之上,又落在一方手帕上。
回憶起那名婢女掏出的那方金邊手帕,他知道自己的猜測果然是對的,只是不知道自己就算猜到了又能有什麼用。
第七章 夜飲,夢了一片海
看著帳篷頂,寧缺腦中浮現起離開渭城後的點滴痕跡。
一路上那輛豪奢馬車始終簾帷緊閉,除了那名明顯有蠻人血統的小男孩偶爾會下車玩耍,根本沒有機會看到什麼公主,只有那位清秀高傲的婢女不時發布指令。
不知為何,那個婢女很喜歡把桑桑叫過去聊天。
還是不知為何,那個婢女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
寧缺覺得她是一名很好的演員。因為無論是在渭城中,還是在旅途上,無論是那些草原漢子部屬的態度,還是她自己流露出來的氣質神情,都很難看出……她不是一名婢女。
正是這一點讓他感覺有些奇怪,他一向以為大唐帝國上層那些真正的貴族們,不應該有太多同情桑桑的閒情逸志。
不過這些並不是他真正關心的事情,幾天內他始終注意的是馬車中那位穿著舊袍子的老人,如果猜測得不錯,那位表情溫和的老人應該就是馬將軍提到過的昊天道南門高人。
從很小的時候,寧缺便立志於踏入那個玄妙的世界,卻遲遲不得其門而入,他願意跟著這支隊伍一同回京,正是因為隊伍里有這樣一位真正的修士。
可惜這一路上,他始終沒有找到機會和那位被嚴密保護的老人說話,只是駐營用餐時,偶爾能和那位老人目光相對剎那,那剎那間他仿佛看到老人目光中的溫和可親甚至是鼓勵的意味,這讓他不禁又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思考分析不得其解,寧缺把注意力收了回來,這才發現懷裡那雙小腳始終沒有被捂暖,還是像冰疙瘩一樣寒冷,連帶著自己的胸腹間也是冰冷一片,不由憂慮地蹙起了眉頭。
小侍女桑桑小時候吃了太多苦,在道旁死屍堆里被風雨腐氣包裹數日,被他揀到後生了一場大病,連綿數月都未曾好。
渭城的軍醫看過,他還專程帶她去遠處的開平府看過,所有醫者都是一個相同的意見:先天不足,體質虛寒。
因為極端虛寒的體質,桑桑極少能夠出汗,每日產生的廢物毒素無法排清,日積月累讓她的身體越來越差,所以寧缺按照醫生的囑咐,讓她每日保證進行大劑量的運動,用來稍微改善體內的虛寒環境,這也正是為什麼在外人眼中,他總是把這個黑瘦的小侍女當驢馬一般使喚的真正原因。
即便每天這樣辛苦,也不見得每次都能讓桑桑的體質轉暖,就比如此時此刻像冰窖般的羊毛褥子一樣。
寧缺爬起身來,揉了揉快被凍僵的肚子,從角落裡摸出牛皮酒囊,把桑桑拍醒,然後把酒囊遞到她的唇邊。
桑桑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很自然地接過酒囊,熟練擰開塞子,仰頸便往唇里傾倒。酒水沒有灑出一滴,帳里卻依然瀰漫著辛辣的酒香,看來應該是草原上割喉的烈酒。
身材瘦小的小侍女捧著大酒囊痛飲,兩碗便能抽翻一個大漢的烈酒,竟被她突突喝下去小半袋,直至腹部微微鼓起,這幕畫面很難用豪邁來形容,不如說有些詭異。
她抹了抹嘴唇,柳葉般的眼眸在黑夜裡愈發明亮,根本看不出像是喝過酒一般,向寧缺笑了笑,便又倒下繼續睡覺。
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