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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尚自號黃楊,如今駐在長安南城萬雁塔寺,傳聞中此人曾經遠赴荒原某不可知之地,得以修行無上佛學,數年前又機緣巧合與當今大唐天子相遇,結為檻內外兄弟,從此便有了個大唐御弟的名頭,但這僧人奉行苦修,平日裡枯坐萬雁塔內誦經譯冊,極少與寺外之人打交道。
黃楊和尚安靜看著棋枰上的棋子,眼睫緩緩一眨,一顆白色棋子緩慢地從棋瓮中升起,緩慢地來到棋枰之上,再緩慢地落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柔和至極。白子落下封死某處氣眼,也沒見他如何動作,只是目光輕移便有一粒被吃掉的黑棋子挪到了棋枰之外,那處已有七八子。
大唐國師與御弟下棋,自然無人敢上前打擾,那些小僧小道均自離道畔極遠,沒有機會看到這兩位高人的對弈,不然若讓他們瞧見這般神妙畫面,定會大加讚嘆。
李青山看著棋枰上的黑白子,搖了搖頭,轉道:「陛下在宮中,便留一人,陛下出宮,便有兩個要候著,這是從什麼時候成的規矩?這世間還有誰敢對大唐皇帝行不測之事?更何況今日陛下是去書院,難道還有人敢在書院鬧事不成?」
黃楊微微一笑,看著他說道:「我不知道。」
李青山悵然道:「朝小樹的事情你應該聽說了吧?實在可惜,若他十餘年前便能進階知命境界,何至於我們兩個傢伙還得天天跟著陛下當保鏢。」
黃楊搖頭應道:「若無這些年江湖歷練,又在宮中觀湖而得機緣就此悟化,即便才智過人,誰又敢言必能入知命?」
李青山搖頭說道:「那些年你應該還在那座寺里砍柴燒火,所以不知具體情況,朝小樹本有機會考入書院,以他之才質必能進二層樓,若他能進二層樓,有幸得夫子親自點化,要入知命又算得上是什麼難事?」
黃楊沉默良久,輕聲應道:「若能入書院得夫子點化,那確是幸事。」
李青山看著他那張乾淨的臉,忽然自嘲一笑說道:「朝野都稱你我二人青山黃楊不相見,哪裡知道我們與書院才是真正無法相見。」
亭中僧道二人是佛宗正統山門護法和昊天道南門領袖,不論他們內心做何想法,身份地位註定他們不會踏入書院半步,就好比今日大唐天子率領群臣參加書院開學大典,這對大唐帝國最受尊崇的世外強者,也只能安安靜靜坐在遠處下棋。
「夫子什麼時候走?」
「開學之後就會離開長安。」
「夫子辛苦。」
黃楊和尚靜靜望著國師李青山說道:「我還是很想知道,夫子究竟有多高。」
李青山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先師曾經說過,夫子有好幾層樓那麼高。」
黃楊和尚微微一怔,臉上緩緩浮起一絲真誠的笑容,緊接著雙唇微啟卻是一聲嘆息,嘆息有若春風過柳,說不清楚意味:「二層樓就已經很高了,夫子居然有好幾層樓那麼高……那可是真高啊。」
上午文試,數科結束之後緊接著便是書科和禮科,先前還自沾沾自喜隱有得意之感的寧缺頓時傻了眼——桑桑憂慮得極有道理,一個成天忙著吃酸辣麵片煎蛋面、去紅袖招陪姑娘閒聊天、頂著雨去春風亭殺四方、憂愁今天掙了幾兩銀明天能抱幾條腿的可憐少年,確實沒有時間把那幾套入院試真題墨卷背下來,而且就算背下來也沒用,長年生活在深山草原里的傢伙,哪裡會那些東西,如果要讓他默寫太上感應篇倒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可別的想都不用想。
寧缺不打算當白卷英雄,那樣太裝逼,就像書院外離亭里的國師御弟一樣裝逼,所以他老老實實地換了兼毫小筆,極為認真地把兩份試卷從頭到尾全部填滿,至於答的內容和題目究竟有沒有半絲關係,那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他只奢求漂亮整潔的卷面能夠讓書院教習們給些同情憐憫的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