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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釣魚釣得無聊時,偶爾也會離開湖畔那塊大石,來到少女身旁看她書寫,點評之後自己提筆寫上幾個字,彼此參詳欣賞。
都是書道中人,最為耐得住寂寞,在這無人青翠山谷里,二人寫字賞字看湖賞湖,時光飛逝得緩慢,別無特異之處。
當然絕大多數時間,寧缺還是坐在湖畔釣魚。
青翠山谷外間那道逆自然的大陣已經全部消褪,世間的寒冷空氣與山谷里復生的溫暖春意彼此接觸抵抗,恰好到了春意最濃的時分,湖畔的闊葉林神奇地在極短的時日裡生出無數片青葉,於風中招搖十分愜意。
春意濃時好睏覺,寧缺握著楊柳枝,不知不覺間便入了夢鄉。
忽然間他猛地驚醒過來,抬頭睜眼望去,卻發現眼前沒有美麗安寧的大明湖,身旁也沒有了莫山山的蹤影,只有一片荒涼。
他再次來到了荒原之上,那片只出現在他夢中,從來沒有親眼見過的荒原。
今天的荒原之上沒有滿地屍骸,沒有鮮血浸地的慘景,沒有恐懼看天的人們,沒有神情漠然的屠夫與酒徒,也沒有那個高大的背影。
只有寒冷乾燥的空氣,荒蕪黑涼的原野,遠處隱隱傳來黑鴉的鳴叫。
寧缺揉了揉眼睛,往黑鴉鳴叫處望去,卻沒有看到滿天烏翅,只看到三道黑色的煙塵穩定地懸浮在荒原前方,冷漠地看著這方,就像是有生命一般。
他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個夢,旅程里的那個夢,在那個夢裡他曾經看過類似的畫面,而當時有人在自己身旁說道:天要黑了。
天要黑了。
看著遠處那三道黑色的煙塵,寧缺忽然覺得身體一陣寒冷,眼睫毛上漸漸凍出了霜,身上的衣衫變得薄脆起來,因為他看清楚了那三道黑暗的煙塵真實的模樣。
那不是煙,而是無數的光線或是光線的碎片,黑色的光線和黑色光線的碎片匯聚在一起,便成了世間最黑暗的煙塵,仿佛能夠吞噬所有別的光線。
因為心頭的恐懼,他下意識里揮了揮手,想用手中的楊柳枝把那三團黑色煙塵抽碎驅散,然而下一刻他發現手中的楊柳枝變成了大黑傘。
大黑傘嘩的一聲撐開,罩住了他的身體。
他頓時覺得安全了很多。
大明湖畔,寧缺正在破境邊緣掙扎。
離大明湖約數十里地之外的那道雪崖上,與寧缺用整個人生為代價進行破境之約的隆慶皇子,也已經踩到了知天命境界的門檻上。
一隻腳踩在門檻上,並不穩定,可能前進也可能倒退,就仿佛站在兩個世界的分界線上,或者擁抱昊天神輝,或者墮落沉淪。
隆慶皇子在雪崖上已經靜坐了很長時間,天棄山裡的風雪在他右半邊身體上覆著厚厚的一層,如同鎧甲,左半邊身體在青翠山谷的世界裡如同往常,一半積雪一半新,這畫面看看著實有些詭異。
忽然間,他站起身來,平靜撣去身上覆雪,竟是毫不在意脫離悟境之崖,就這樣緩慢走到雪崖下方,捉了一隻雪羊。
然後他把這隻雪羊放走。
他背對青翠,面朝雪山,若有所思。仿佛有所感應,山谷間的綠意像山藤般在崖壁上蔓延而上,他腳下積雪間青草漸生,有若繁星。
若要脫樊籬,何苦自困於樊籬?
第六十一章 烹小鮮,得大道
站在青翠山谷之前,看著莽荒雪山,隆慶皇子沉默無語,知道自己又一次面臨選擇。選擇的結果並不重要,關鍵在於選擇時所展現出來的精神。有了書院登山那次的經驗,所以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向青翠山谷里走去。
靴底離開殘雪,便是一抬足那剎,雪崖之上以及後方的山峰間風雪驟停,他抬頭向上望去,只見厚沉的鉛雲不知何時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