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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的天空,基本上是靠年青的后来一代支撑了。
新锐之气,势不可挡,方兴未艾,未可限量,要没有这点清醒的认识,就会碰得头破血流。更何况上了年纪的人,并非人人真正称得上是老骥,已是日暮途穷,气息奄奄,还要强撑着献个什么丑呢?老,不管你欢迎不欢迎,接受不接受,来,是一种必然,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脱。因此,老是一种生命运行的正常现象,老了就得服老,不服老是不行的。
不管过去如何辉煌,老之将至,日薄西山,退出历史舞台,把位子让给后来人,是一种历史的必然。不要恋栈下去,贻人笑柄;更不要尸位素餐,倒行逆施;最让人摇头的,莫过于这些唱完了戏,还不肯卸妆,穿着龙袍,扎着硬靠,在台上台下招摇过市的老人家了。
什么叫作“大江东去”?这就是说,曾经光辉过的岁月,那已是昨天的事了。挑水的回头,你已经过井(景)了,认识到这一点,着实着实地关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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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与建安文人(1)
我不知道在京剧脸谱里,为何给曹操抹了这张白脸?
也许在中国,只有他既是政治家,又是军事家;既是文学家,又是爱杀人,尤其爱杀文人的屠夫。因此,这张脸,索性涂上一层大白,你愿意怎么看就怎么看吧!
在封建社会里,握权者最乐于使用的对付知识阶层的手段,莫过于文字狱。只要将一两个异己文人消灭,就能对其他不安分的知识分子,起到杀鸡给猴看的作用。对封建帝王而言,这是一项投入较少,产出却大的统治行为,只消深文周纳,上纲上线,几乎无需动用国帑,就能获得耳根清净的效果,何乐而不为之?在这方面,一辈子没当皇帝,可比皇帝还皇帝的曹操,算得上成就突出的一位。
近代学者陈寅恪说过:“夫曹孟德者,旷世之枭杰也。其在汉末,欲取刘氏之皇统而代之,则必先摧破其劲敌士大夫阶级精神上之堡垒,即汉代儒家思想。”。所以,如祢衡,如孔融,如杨修,如崔琰,这四位打心眼里不肯膺服于他的知识阶层的精英,在表面表示合作的意向时,也是吃香喝辣,优礼有加之的;后来,梗起脖子,坚持异见,跟他较劲,对不起,就采取断然措施。刀起头落,横尸街衢,于是,掉了的脑袋,嘴张得再大,也喊不出吼不出,“士大夫阶级精神上之堡垒”,还能产生什么狗屁影响?
所以,后世的历代皇帝,基本上沿用曹操的办法,实施对于文人的统治。
平心而论,在中国帝王级的人物中间,曹操是真正称得上为文人的一位。他的文章写得有气概,诗歌写得有声势,至少写得要比那四位自我感觉还不错的精英,更出色些。“东临碣石有遗篇”,毛泽东都赞叹过的,颇透出古今两雄惺惺相惜之意。
阿瞒的作品,今天还能流传,可祢衡、孔融、杨修的作品,则必须到图书馆里才能找到。在中国,喜欢舞文弄墨的帝王颇多,但是,清代乾隆一生写了四万首诗,一句也不曾被后人记住,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曹操诗文,至今还常挂在人们嘴边。
曹操是真文人,因为他有真作品,非附庸风雅,纯由词臣代笔的主子所能比拟。他甚至从国家银行拿出外汇,把写《胡笳十八拍》的蔡文姬从匈奴单于手里赎回来,这既有枭雄的豪爽,既有诗人的浪漫,既有对故友的知遇之情,更有后来的历朝历代的领袖,未必都能有的投资文化的气慨。蔡文姬回来以后,他给她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把能记下来的其父蔡邕的已被战乱毁坏的图书文字,整理出来,不致湮没。
虽然他对待不与他保持舆论一律的文人,习惯于砍头,但他理解文化,重视文化,颇在意于文化建树,这是很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