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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發現自己的第一根白髮時,想到的人還是他。因為他性格沈著穩重,鮮少有孩子氣的時候。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便是有一天他趴在床上折騰他的頭髮,說他頭髮太滑不好扎,想剪掉。我當時立刻撲過去攔住他,說他的頭髮又黑又亮,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他說,聽說頭髮黑的人白髮很早。我說,那你的頭髮豈不是四十五六歲的時候就白光了。他笑笑說,我可能這輩子頭髮都不會白。我說,又是你那邪門蓮神九式。
我雖瞎了隻眼睛,但是命好得不行,還特別看得開。我長了白髮,跑去給林軒鳳說,林軒鳳說我真拿你沒辦法,你難道就不能稍微表現得傷感一些麽。我說,人總會老總會死,為何要傷感。林軒鳳說,天天跟著孫子孫女們待一起,也變成小孩了。我當場驚嘆說,完蛋,芝兒說要叫我去她那裡,我忘記了。林軒鳳笑道,你還是最怕她。我說,她這性格都是給她大爹爹寵的。林軒鳳說,我看她性格是像你,蓮從來不寵孩子。我說,他說的話我沒一句忘的,尤其是寵小孩,他重複了千百次。
我十來歲的時候,他就給我說過:凰兒,你不要面對挫折,也不要成長,一直這樣就好。我喜歡看你任性胡來。
恍如昨日,卻已是數十年的事。
人生天地之間,真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然,林宇凰長活一世,卻能記住重蓮所說的每一句話。
多年後,天山消失了。正如一個英雄的沒落,正如同秋季的葉,是沒有根的。
但天山和重火宮大戰後沒多久,有一句話在江湖上流傳了很久,我聽了後,恨不得把鼻孔都甩到天上:重蓮喜歡林宇凰,是全江湖的水也淹不了的事實。
那時大年方過,初春晴曉。我和重蓮頭一回單獨兩個人出遠門。我們坐在長安春飯館中,要了一壺燒刀子,兩斤牛肉,一小盤花生米,一邊聊天一邊吃飯。
然後我第一次聽到有人說那句話,得意又興奮,使勁拽重蓮的袖子。重蓮只管往我碗裡夾菜,也不管我說了什麽。不過多時,他給我逼過頭了,終於不咸不淡地冒出一句:&ldo;我親口跟你說這麽多次,也沒見你這麽高興。&rdo;
我摸摸他的臉:&ldo;別這樣麽大美人。&rdo;
重蓮把筷子一放:&ldo;凰兒。&rdo;
&ldo;哦,我吃飯。&rdo;
老老實實地吃完飯,我跟他一起出門,牽馬。
原本我和他一人騎一匹馬上路,可是不知為何,快到京師的時候,他忽然腳下一點,躍到我身後坐下。之後便成了二人一騎,外加個馱行李的。
於是之後他很自覺地上了我的馬。
倆人一馬速度絕對是最慢的,我懷疑走路大概都會快些。不過沒人催促,我們也不趕時間,只是慢搖搖地晃到亂葬村。
這一次回來,是想蓋個小房子,給叔叔伯伯們豎個靈牌。
穿過層層密林,石子小路,熟悉的道路漸漸清晰。
我在儘量控制自己不去多想。但在聽到遠處溪水聲的剎那,腦海被回憶占滿。
十多年前,這條空蕩蕩的道路上有不少行人,還有兩個拿著枝椏到處亂躥的小男孩:一個嬉皮笑臉,一個恬靜溫和;一個長著圓圓的大眼睛,一個長著柔柔的桃花眼。
撥開最後一根樹枝,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鳳凰林復活了。
或許是前些日子的春雨滋潤了它們,或許……但是,連同那個小竹屋也重建了。
我跳下馬,本想衝過去,但又不確定地看看重蓮。
重蓮跟著下馬,抱住我的腰,吻了我一下:&ldo;去吧。&rdo;
我幾乎是沖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