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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兩步還是缺點兒什麼,找出前幾天剛晾過,皮毛重歸蓬鬆軟滑的貂毛帽子,也不管它跟裙子搭不搭,我就是很想戴呢。而且耳後的羽毛多威風呀,大樂台的西疆舞女們都沒有這樣的。
六月里的高昌,白天很長,夜晚很短。此時此刻,在東天盡頭也有熹微光亮,引我走向燈火通明的地方。
似乎沒有什麼遺憾的事,唯一捨不得的,好像就是還在京城裡的阿照。但我這輩子給他寫了信,我知道果兒一定會讓他看到,於是也不覺得這算一件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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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照。
現在是七月,我還活得好好的呢,大概還能活很久,所以你不必牽掛我。
離京之後,我先往東去了蔚海,看了大船和海浪,踩了沙灘和夕陽,吃了很多魚蝦貝參,見過很多有意思的人。臨走前還在巷子裡買了一頂西洋的帽子,因為上面的絨球很像是出於你的手。
後又繞開京城到了洛陽,九月的洛陽牡丹未開,但畫上簪上絹布上,都是牡丹形貌。買了「富貴牡丹人」的畫卷,已寄往喬家,並在給父兄的信里,托他們轉交於你。為了避開你這聖上名諱,落款寫的是「初見」。但你應當曉得吧,這其實也是你。
在長安城呆了小半年,西北風光與京城大不同,瞧著雄渾壯闊不拘一格,但也由此包羅萬象綺麗恢弘。只是你送我的白狐毛氅被偷走了,不曉得你還記不記得上輩子帶回宮裡來的西疆女,她叫白小魚,罪魁就是她。隱隱懷疑上輩子你是花錢雇了她回來演戲,好故意氣我。她根本就不是西疆人。
今年三月自長安啟程,五月時到了高昌。這兒是你在西疆打完仗後曾經呆過的地方,因為你,我自十六歲起就很想來這裡看看。在二十五歲這一年,我終於得逞了,還吃到了西疆的葡萄,真的超級開心。在不夜城裡買了很多漂亮的樂器,也已寄回家,那些樂器都是給你的,你記得問喬正堂要呀。雖然我沒有聽你給我彈過,但蘇得意聽過,他說超級好聽呢。
對了,遇到了一個姓烏的有婦之夫,大抵人如其姓,他的做派也很像烏龜,還總是很直白地對我好,我感覺他是打算讓我做他的小妾。我絕對不會同意的,已經勸他死了這條心。但也不知怎麼回事,會在某些時刻,生出他是你的錯覺。
因此做過幾次夢,夢裡看到你迎著光亮跑上阿以旺,站在樓頂對我笑。醒來時,卻只有買了早點回來的老烏,躺在藤架下的搖椅上,宛如年邁的老龜,晃晃蕩盪的,一點兒都不漂亮。
阿照。
記得五年前的二月,我初進宮,你滿目蕭索地問我為何嫁給你父皇。
當然是為了讓你不痛快而讓自己爽呀,誰叫你上輩子把我送給你皇叔,誰讓你自以為是覺得我從始至終都喜歡他。
不是這樣的。
姜域是我十五歲那年遇到的春光,春光再動人再好看卻不會一年四季都照到我身上。而阿照,你呀,你是從十歲那年到現在,一路普照著我,即便短暫消失卻又總能驅走雲雨、逐去雪霧,重新照耀著我的太陽。
你給了我二十五年歲月中如寶石般閃閃發亮的許許多多第一次。
第一次爬上大樹,第一次下水抓魚,第一次去看花魁,第一次被狗追。
第一次跑到山坡看鋪綠百丈的草地,第一次進入北疆看覆雪千里的原野。
第一次體會羅帳之內浮沉不休的痛,第一次體會雨落之下纏綿不止的羞。
當然呀,也有很多憂思,很多鬱郁,很多爭吵,很多不得體。我們互相報復過,彼此怨憤過,但今夜我閒來無事,把前世今生都攏在一處細算了一下,其實還是你吃的虧更多。
所以,我感覺又爽了那麼一些。嘻嘻。
阿照。
兩輩子了,真實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