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第1/4 页)
她那裡正自怔忪,旁邊寧寰卻敲得碗邊當的一響,見她回頭,方笑道:&ldo;想的什麼?這麼出神。&rdo;她只一笑:&ldo;你倒吃得香甜!&rdo;寧寰面上神色卻漸漸變了,變得凝重而深婉。他眸子裡有光,忽閃了一下,卻又笑起來:&ldo;有你在,哪一頓見我吃得不香甜?&rdo;
用過晚飯,雨卻已經停了。瞧瞧天時不早,沈墨安便進來請了皇帝示下,又親自引兩人進了旁邊的寢室。
柴屋陋室,逼窄迫人,蘇顏華就著燈光一看,屋中只窗邊一張木案,靠牆一架榆木床。一架木床,今夜難道要兩人共臥,抵足而眠?蘇顏華愣了一愣,這一刻,她像是在哪裡見過?恐怕是在夢中。夢,夢是心頭想,或許,真是她想?她低頭走到床邊,欠身坐了下去。
寧寰笑笑,伸手摘去頭上軟帽,一面走到床邊坐下,對蘇顏華道:&ldo;山里夜氣寒,咱們和衣睡吧。&rdo;少時熄燈安寢自不在話下。
蘇顏華久久不能睡著。夜色濃重,她睜著眼睛,卻只覺遠遠近近一團漆黑。看不清他的臉,也不敢看。有幾分尷尬,又有些快樂。那快樂初時很輕淺,象一雙小手在心裡撓動,蘇的,癢的,一絲一絲彌散開來,漸漸就布滿整個空間。
其時,有五月山中悠涼的空氣,有夜裡平湖微漾般觸動顫抖的心,有輕輕柔柔飄在半空的話語,有近在身側的他,呼吸可聞,有黑暗中也能感覺到的他盈盈的笑意,還有夜雨間或而至,急一陣,緩一陣,住一陣,屋頂房檐之間不絕的水聲靈動,滴滴答答,此起彼伏,一點一點敲打在她心上。
奇異,玄妙,一切都太美好,幾乎超過她能想像和承受的限度,連蚊子在耳邊的嗡響在她聽來也都是樂音!她甚至感覺到它們微小翅膀扇出的風,一突一突的撲在臉上,涼一下,瞬間就消失。知道這就是愛屋及烏了,她笑她自己,可她卻鐵了心腸‐‐她就是願意!就願意這樣任性偏執的愛他。愛一天是一天,愛一年算一年。
這一切,想必他並不知道。最好他永遠都不能知道。
漸漸語聲沉下去,睡意卻緩緩籠上來,蘇顏華閉著眼睛剛要旽著,旁邊寧寰卻忽然低聲道:&ldo;你幾時走?&rdo;一語入耳,蘇顏華頓失睡意,想了片刻方輕輕的道:&ldo;總就在這幾日吧。&rdo;那邊靜了一下,又道:&ldo;還回來嗎?&rdo;蘇顏華心中轟然一聲‐‐原來他早就知道!她咬咬嘴唇半晌說不出話,忽覺手上一緊,已被他握在手裡,卻又聽寧寰道:&ldo;若回來還去不亦樂。&rdo;
蘇顏華只覺心中酸楚異常,眼窩裡漸漸溢出淚來,卻不敢抬手去拭。那淚珠順著額角滾到耳際,冰涼透骨,慢慢沁入濃黑髮線裡面。又不知過了多久,寧寰方緩緩轉過身來,黑暗中卻也知道她在流淚,伸出另一隻手在她眼角輕輕一拂。蘇顏華只一動不敢動,過了半刻方聽寧寰一聲低語幽幽響在耳際:&ldo;我等你。&rdo;
蘇顏華心中一陣暖熱,眼中的淚仿佛也有了溫度,火熱的,滾燙的,止不住淌下來。她記得李義山有首著名的詩:
君問歸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
卻話巴山夜雨時。
此時並非秋夜,此地並非巴山,可是‐‐
……卻話巴山夜雨時……
……卻話巴山夜雨時……
小時候讀過那樣多的詩詞,美的,醉人的,那樣多,而此時此刻,只這半句,也就盡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