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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前院的幾個人,眼睛都緊緊盯著大門,想著一旦夷鬼破門而入時自己如何對付,手中的棍棒和長刀短劍能招架夷鬼可怕的來復槍嗎?緊張的沉默,恐怖的等待,每個人體內都似有一根繃得很緊很緊的弦,外面的聲聲慘叫,使得這根弦幾乎要繃斷了。天祿看看眾人,平緩地說道:
這必是夷鬼在戕害良民,jiany婦女。非節制之師,暴戾可知!
有人出聲說話,神態又很穩定,前院的緊張空氣略有緩和。
夜久,外面漸漸沉寂,十四的月亮又大又圓,越過高牆照進宅院。
這天晚上的月色令人驚異地格外皎潔,照地面如爛銀,照房宇如瓊宮,四周亮如白晝,又比白晝清朗柔美寧謐。城上夷兵的軍樂大作,在遭受切膚之痛的中國平民聽來,是那樣的哀怨繁促,令人備感淒涼。好好的鎮江繁富之地,堂堂天朝的京口要塞,無數百姓先世墳墓所在的桑梓故土,一旦淪於夷人之手,難道從此就要成為夷下之民、夷下之奴了嗎?
天壽望著月亮,喑啞的聲音中滿是悽惻悲涼,道: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夷鬼也罷,朝廷官兵也罷,誰拿平民百姓當人?如蜉蝣,如糙芥!人命危淺,生不如死,又何必活?
別這麼想! 天祿安慰說, 天覆地載,父生母養,師傅教誨,朋友護佑,哪一個不巴望你成人長大,平安和美過一生?若說受夷鬼戕害奴役便痛不欲生,那自二百年前山海關門大開以來,漢人早就該死絕了! 天下之大,人命至重,便是蜉蝣、糙芥,不也要活得靈靈動動、鬱鬱蔥蔥嗎?
月光下纖毫畢現,天壽憤懣悲戚的面容變得柔和了,天祿呆呆地望著那雙反she著月光一片明亮的眼睛,好半天咬緊牙關不做聲。天壽看著天祿背光的面龐,覺得出他眉際的聳動和太陽穴的跳蕩,從他的眸子裡,能看到自己浴滿清輝的臉和亮晶晶的目光。她說: 師兄,但願我能有你這樣闊大的胸懷。我向來軟弱
天祿臉上掠過強烈的表情,一下子握住了天壽的一雙小手,低聲說: 不,你一點兒也不軟弱! 剛才你對英蘭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願同生死,誓同生死 叫我怎麼謝你!
天祿的手捏得很緊很緊,天壽感到疼痛,同時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既甜蜜又苦澀的快意。短短的半個月中,她眼看著他長成一個堅毅甚至有些威嚴的漢子,在危險和死亡面前都敢笑。這使她不僅對這個唱昆丑的、身材不高其貌不揚的二師兄產生了從未有過的深深敬意,心頭更充溢著同生共死的極親切的感情。儘管內心最深處還會隱隱滲透出某種不清不楚的遺憾,可是,艱危時節見真情的道理,她自幼就深信不疑。此刻,哪怕是閉著眼睛跳火海,她也認了!
她做出了反應:用她被握的手緊緊攥住了他的手指。
這輕微的舉動激得天祿渾身一哆嗦,一股愛戀的熊熊烈火在慢慢升起,照亮了他的臉膛,燃燒著他的眼睛。這一瞬間,他是這樣英俊,這樣美好,這樣引人入勝、動人心魄!天壽感到從他全身輻she出來的燙人的熱氣已經把自己包圍纏繞,自己的心於是也在腔子裡猛烈地跳蕩起來。只見天祿咬緊嘴唇,剛勁方正的下巴都在顫抖,這分明是在竭力阻止洶湧而來的情話;但那額頭突起的青筋,眉間深紋和面頰肌肉的閃動,也表明那薄弱的嘴唇就要守不住防線,就要被突破了!天壽的心怦怦亂跳,驚懼中又帶著期望,怕他出口又盼他出口
撲通一聲,守在門口的男僕因困極打了個盹兒,一歪身子竟摔倒在地。天祿臉上的熱烈和沉醉迅速消失,他回頭看了一眼,男僕正低聲咕噥著爬起來。再轉回頭,那表情又變得溫和認真,平靜中含著嚴峻了,他說: 你也回屋去睡一會兒吧,這幾天你太累了! 不等天壽回答,他便迅速走到門口,向那個男僕低聲囑咐著什麼。
天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