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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這枯瘦老人目光轉處,全身突地一震,眨眼之間,面上便滿布驚恐之色。腳步一頓,肩頭微晃,突地倒縱而起,凌空一個翻身,電也似地掠了出去,只見那寬大的彩袍微微一飄,他那瘦如風竹的身軀,便消失在亭外沉沉的夜色里。
管寧一怔,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雖是個聰明絕頂之人,但究竟初入江湖,遇著此等詭異複雜之事,本己茫無頭緒。哪知這事的演變,卻越來越奇,莫說是他,便是江湖歷練比他更勝十倍之人,也無法明了此事的究竟了。
他茫然怔了半晌,心中突地一動,回過頭去,心頭不禁又是驀地一跳,全身的血液,幾乎也為之停頓下來。
那垂首而立的自袍屍身,此刻競已抬起頭來,一雙深深插入欄水中的手掌,也正自緩緩向外抽出,夜色之中,只見此人眉骨高聳,鼻正如削,面色蒼白得像是玉石所雕,一絲血漬,自髮際流出,流過他濃黑的眉毛了緊閉的眼險,沿著鼻窪,流入他額下的微須里。
這蒼白的面色,如雕艙面目,襯著他一身潔白如雪的長袍,使他看來有如不可企及的神像。
但那一絲鮮紅的血漬,卻又給他帶來一種不可描述的淒清之意。&ot;管寧目瞪口呆,駭然而視,只見這遍體白衫的中年文士,緩緩張開眼來,茫然四顧一眼,目光在管寧身上一頓,便筆直地走了過來。管寧心中暗嘆一聲,知道自己今日已捲入一件極其神秘複雜的事件里。是福是禍,雖然仍末可知,但此刻看來,卻是已斷言是禍非福的了。這白袍文士,人一甦醒,便向自己走來,定然亦是對自己不利。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自己一個局外人忽然插入此間,自然難怪人家會對自己如此。一念至此,他心中更是百感交集,索性動也不動地站在當地,靜觀待變。哪知這中年文士走了兩步,憲地停了下來,目光一垂,俯首尋思了半晌,似乎在想什麼。管寧又是一奇,卻聽他自語道:&ot;我是誰?我是誰?……&ot;猛地伸出手掌,連連拍打著自己的腦袋,不斷地自語道:&ot;我是誰?我是誰……&ot;聲音越來越大,突地拔足狂奔,奔出亭外,奔下石階,只聽得他仍在高聲呼喊著。
&ot;我是誰……我是誰……&ot;,叫喊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沉寂。
於是中已茫然的管寧,此刻更有如置身黝黑深沉的濃霧之中,摸不著半絲頭緒,只覺自己乎日對事物付度的思考之力,此刻卻連半分也用不上。心胸之中,被悲憤、哀傷、自疚、詫異、驚奇、疑惑——各種情感堵塞得像是要裂成碎片似的。
此事原本與他毫無關係,然而,此刻卻改變了他一生命運。在當時他走過那座小小的獨木橋的時候,這一切事,他又怎能預料得到呢?
驀地——
他身側響起一聲輕微的呻吟之聲,他連忙回過頭去,俯下身倒臥在那並肩斜倒在亭欄之前的一對紅衫夫婦前面的愛兒,面門滿是血漬,挺直的鼻樑,亦被擊成血肉模糊。
此刻,他正勉強地張開了眼睛,望了管寧一眼,見到他還是好生生地活在自己的面前,血肉模糊的面上,便綻開了一絲喜悅的笑容,似乎極為安慰,因為,自己的死,終於有了代價。
管寧只覺得心中所有的情感,在這一瞬之間,全都變成濃厚的悲哀,兩滴淚珠,奪眶而出——冰涼的眼淚,流在他滾熱的面頰上,也流入他熾熱的心。
他仍任它流下來,也不伸手試抹一下,硬咽著道:囊兒,你。…。你何必對我如此,叫我怎麼報答你。&ot;囊兒面上的笑容兀自未退,斷續地說道:&ot;公子對囊兒的大恩……囊兒一死也報答不完,這……這又算得了什麼。若沒有公予……囊兒和大姐早就凍死,餓死了。&ot;他痛苦地扭曲了一下身軀,但此刻他心中是安祥的,因為任何痛苦,他都能面帶笑容地忍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