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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牙真白。大魚像嬰兒那麼肥,我以為她會害怕。可她抓住地上那條魚,學我們的樣兒,把它使勁兒扔到水塘里去了。
她笑得真慡快!
這種笑聲我聽不到了。我耳朵不聾,我不怕見年輕人,我們敬老院常常聯歡,來些好脾氣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他們也笑,姑娘的嫩嗓子笑得鈴兒一徉。可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那麼慡快的笑聲我再也聽不到了。不是說你們不會笑,天下的慡快人有的是口我是說那種把我整個人托起來,托著我不讓我落地的笑聲再也聽不到了。
這是我的毛病。
我比十六歲的時候分量沉了。
她說:這麼大的魚呀!
我就坐到雲彩上去了。
大鼻子呢?
他的魂兒不知丟到哪兒去了!
他和魂兒現在也回不了法蘭西。
這是他的命。
第九章
老爺把我叫過去,問我角院裡的事,他問我看到什麼了,聽到什麼了,發現什麼奇怪的不明白的事情沒有。我說沒看到什麼,洞房的喜燭紅紅地亮了一夜,也沒聽到什麼,夜裡有個人在廊子那兒來回來去地走。我說可能是二少爺。別的就沒什麼了。
老爺問,二少爺走什麼呢?
我心裡說我怎麼能知道。
我說他可能是害怕。
老爺間他怕什麼?
我說,我不知道。
老爺很傷腦筋,他攪了攪藥鍋。我聞到一股篙子味兒,淡淡的,不過有時候煮蟒蠍也能發出這種味兒。他嘆了口氣,嗡撮筷子,嘴唇巴嗒得很響。
他說:這個沒出息的東西!
我差一點兒說出二少爺自己勒自己的事,咬咬牙忍住了。我在發熱,眼睛睜不開口老爺說你有點兒不對頭,你怎麼了?
他說我的臉像個猴子屁股。
我摸摸這個屁股,熱得燙手。
老爺說:你頭疼?
我說沒什麼,就出來了。我暈暈乎乎回到耳房,拿了一把條帚去掃院子。二少爺拎個洋扳手往外走,臉色白得發青,眼窩是黑的。他眼神兒發飄,不過比自己勒自己那會強多了。他看著我,樣子很平穩。
他說:你怎麼了?
我說沒什麼,沒什麼。
他說:你頭疼?
我說不,不疼。
他就拎著洋扳手走了。我掃院子,先掃我和大路這邊。好像在掃棉花,又軟又澀。我掃到水塘邊時,看到對面的藤籮架底下立著我的神仙。她的使喚丫頭很矮。她們倆來到水塘邊上,朝我揮手。我不明白她們為什麼驚慌,她們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清。
後來我就昏倒了。
我睡了兩天,一直迷迷糊糊。耳房裡來過很多人,他們在很遠的地方說話,我分不清他們是誰。事後聽說少奶奶也來過,往箱子上擱了一碟梨片,站了一會兒就出去了。我一點兒也不知道。我要知道那些東西是她的,一口也不會吃。我要把它們留下來,等沒人的時候拿出來看,就像日後經常偷偷做的那祥兒。
那兩天角院裡肯定發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我病後第一次出門,看到大路和二少爺正在廊亭里下棋,棋盤埋著另一個蓬鬆的腦袋,是看得出了神兒的新娘。他們三個人一塊兒抬起頭來,看著我口少奶奶先笑了。
完後,大路也笑了。
二少爺最後笑,笑得很短二這在他是少見的事。他平時是一笑不笑的。他的臉色不錯。
使喚丫頭也跟著他們笑。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摸摸臉和腦袋,看看衣裳,什麼可笑的東西也沒有。我難為情啦。他們那麼笑,使我想起我終歸是個奴才。大路招手讓我過去,我不過去,我鑽回了小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