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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他說過好些話, 也都是故意的。
他存心想要逗她!
她又不是小孩子, 逗她作甚?好玩嗎?
容宛有些羞惱,氣得鼓起了腮幫子, 嗓音淡淡道:「掌印, 我先回去了, 您好生歇著。」
她故意把「您」這個字咬得很重。
裴渡立在原地愣了愣, 方知道自己惹惱了她,不禁有些慌亂。他啟唇想說些什麼,但還是住了手。
容宛進了屋,一會兒屋子裡又亮了光。門被關上,激起「咚」的一聲響。
她滿臉通紅地坐在椅上,一不小心在銅鏡里看見了自己的臉。
滿面通紅, 羞得無地自容。
她喘了一口氣, 又深吸一口氣, 讓自己儘量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之後, 她發現可怕的一點——她剛剛在和掌印賭氣。
她怎麼敢的?
她又為什麼有這個膽子跟掌印賭氣?
容宛驚愕地看著自己的臉, 心想:好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不怕他了。
不會抖;不會忐忑;不會害怕……
反而敢和他走得更近。
容宛咬了咬唇,掌印好像也沒有做什麼,一如既往地對她好。
以前是,今後應該也是。
想到這裡,她又覺得——掌印今日不會不高興罷?自己又想出去賠罪,卻有覺得拉不下臉來,太過於尷尬。
明日再同他賠罪罷。
她拔下頭上的玉簪,解了一頭烏髮,開始慢吞吞地脫衣服。
烏髮如瀑布般傾瀉,雪白的衣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
收起紛亂的思緒躺在床上的時候,她睜著眼看床幔,慢慢適應著可怖的黑暗。她一向怕黑,先前都是瑞珠睡偏屋,或者和她睡一個屋子。現在來了提督府,身邊又沒有瑞珠,難免有些不習慣。
她淺淺閉眼睡去,卻又夢見——
在雨水與血水交匯的山谷里,電閃雷鳴。閃電撕裂著天空,一聲聲驚雷讓她心上一震。
裴渡躺在地上,身上都是扎滿的箭,身子想必已經不成人樣了。
他死得太悽慘。權傾天下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居然落得一個如此下場!
容宛哽咽著朝他奔去,想去抱抱他,虛體卻做不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屍體被雨水沖洗。
他渾身上下都是箭,數也數不清。裴渡臉色蒼白如鬼一般,閉著雙眼。臉側有一條傷痕,不深,顯得他的臉愈加蒼白。
在瓢潑大雨中,她低低地嗚咽著,轉而變為嚎啕大哭。
她縮在床上,輕輕囈語著:「掌印……」
倏然間,容宛從噩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發現自己緊緊抓著被角,被角被抓得皺成一團。
她睜著一雙眼,緊緊咬著唇。
唇被她咬破,她嘗到了鐵鏽味。
看了看西洋表,時間居然才過去了不到一刻鐘。
她像是瘋了般,不顧一切地拿起傘,衣服也沒有披,頭髮也是散的,神色極為急切。
她匆匆打開門,涼風迎面而來,冷得她渾身打顫,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不禁裹緊了衣裳。
容宛撐起傘,跌跌撞撞地出門。
她受不了了,她此時要去見掌印!她想看看他,就看看他,看一眼也好……
她真的好怕。
遠處,好像有一個人提著燈。容宛嚇了一跳,卻發現那人在雨中,站得筆直,撐著一把傘。
那傘遮住了他的上半張臉,雨水順著傘骨流下來,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她吃了一驚。
掌印?
天氣這樣冷,他怎麼還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