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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突然想起了很多模糊的記憶。
小時候,每年她過生日,都能收到不遠千里從晝山郵寄來的包裹——裡面裝著城裡孩子才會有的洋娃娃、彩色蠟筆、粉色的鉛筆盒、卡通圖案的小書包……
村裡的孩子們都很羨慕她。
羨慕她有個在大城市打工的爸爸,所以能靠寄回來的錢上學。
也羨慕她過年有新衣服穿,家裡柜子里珍藏著他們從沒見過的玩具。
林循自然很得意。
彩色蠟筆她不捨得用,便時不時擺弄那洋娃娃,纏著奶奶用家裡剩的布頭給它做各式各樣的衣裳。
走到哪兒都帶著。
總之,那幾年,大概是林循過往的人生里,唯一覺得自己像公主的時候。
被人欺負了會哭,然後歪歪扭扭寫信給爸爸告狀。
那信來回兩個月,每次他的安慰到的時候,她連跟誰鬧彆扭都忘了。
可就算是這樣。
林循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沒人管的留守兒童,她快樂又肆意,在青原黃沙瀰漫的山區野蠻生長著。
哪怕是十一歲那年秋天,林華的消息戛然而止之後。
奶奶飛快地蒼老,她開始逼著自己迅速長大,代替他成為家裡的支柱。
別的女孩青春期是否諸多浪漫情愫,林循不知道。
她的十幾歲,蹬著三輪車騎過晝山長長短短的坡道躲城管、抄著板凳酒瓶應付燒烤攤上酒後鬧事的醉漢、滿城東奔西走在大街小巷貼發尋人啟事……
掙扎著在晝山生存下去,然後,找到他。
色厲內荏也好、外強中乾也罷,總之成功地造就了這副他人看來刺頭般的性子。
害怕、委屈、少女情愫,統統都無暇。
哪怕是這樣。
她好像也沒覺得多痛苦。
或許是內心總認為這樣的日子終究會過去。
等找到他,一家三口回青原,一切就能回頭。
可回不了頭了。
十八歲的林循蹲在那山頭,咬著牙一次次伸手抹眼睛,心裡絕望又負面地想著。
這一次,她是真的沒有爸爸了。
……
那天認完屍體,林循被警察送回了家。
她在家門口站了很久,看著地下室隔板間亮著的暖燈,手抖得不像話,最終還是沒敢敲門。
她不知道怎麼跟奶奶說這件事。
早上去上學的時候,奶奶還答應她今天會早點收攤,給她買個生日蛋糕。
奶奶邊收拾出攤的東西,邊感嘆,希望林循二十歲生日的時候,能三個人一起過。
林循隱約記得,後來她離開了家,渾渾噩噩游晃到大排檔要了幾瓶啤酒。
喝完之後,醉醺醺地那在附近瞎走,至於其他的……
九年後的林老闆回憶起當初,難免沉默了會兒,問道:「……我那天還跟人干架了?我怎麼不記得?」
「……」
程孟聞言頗有些無語:「本來覺得那晚對你來說肯定不願意再回憶,所以我從來沒提。沒想到你酒品這麼差,揍完人都能忘得一乾二淨?」
林循沒吭聲。
程孟於是回憶道:「那天具體經過我也沒看到,反正我到那兒的時候,你正抱著電線桿狂吐,沈鬱和班主任都在。」
「我只知道,跟你打架的是個中年大叔,胳膊上有條淺淺的口子還在淌血……他說,是你一言不合先動手的。」
林循有點懵:「不僅打架……還是我先動手的?」
程孟搖搖頭:「我也不清楚,那條街沒監控……但你手上確實拎著個破酒瓶,真的怪嚇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