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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當時的金錢感覺而論,勞動一天的工資大概不滿十錢。劉邦是亭長,月工資只有幾百錢。郡縣基層小吏間,婚喪嫁娶、餞別送迎的金錢往來,大致以百錢為單位。呂公是縣令的貴賓,縣令的級別為千石到六百石,月工資以千錢計數,賀禮過了一千錢,對於縣令一級而言,算是上客重禮,賀禮以萬錢計,已經是將相王侯間的往來數字,沛縣地方,大概是聞所未聞。當時大吃一驚的,何止呂公,可謂滿座皆驚。
呂公為人有城府,喜好看相,仔細打量劉邦相貌,見他高鼻寬臉,須髯飄逸,覺得不是等閒之輩,不由立時敬重起來,引劉邦登堂入上席就座。劉邦狂妄,蕭何是主事,又是他的頂頭上司,只好湊近呂公說道:&ldo;劉季這個人,大話多,成事少。當不得真,頂不得用。&rdo;力圖緩解尷尬。呂公笑而不語,只是注意觀察劉邦。劉邦虛報賀禮坐了上席,毫無自責不安之意,酒席間,意氣自若,取笑客人,頤指氣使,儼然一副上客主子情態。呂公心中暗暗稱奇。
酒席將散,呂公以眼色示意劉邦留下。賓客散去,呂公留劉邦入內小坐,稍作深談以後,呂公對劉邦說道:&ldo;我從小喜好看相,為人看相多了,相貴有如劉君的,我還沒有見過,希望你自愛自重。我膝下有一小女,如劉君不嫌棄,請置於家內以作掃除。&rdo;劉邦是聰明人,戲言歸戲言,正事歸正事,對於呂公的看重和期許,他是感戴有加、認真回應的,當即應諾下來。劉邦道謝歸去後,呂公夫人憤憤指責呂公說:&ldo;你自來看重小女,以為應當許配貴人。沛縣令與你深交多年,一直想娶小女,你不應許,怎麼會枉自將小女許配給劉季這種人?&rdo;呂公回答道:&ldo;我行事自有講究,這中間的道理不是你婦道人家所能懂得的。&rdo;在呂公的一手操持之下,劉邦娶了呂雉為妻,從此結束了獨身生活。
我讀《史記》到這裡,每每有所觸動。劉邦&ldo;賀錢萬&rdo;的大話,確是使人印象深刻,感到他與眾不同。以一般人的品格而論,他打冒詐耍無賴,誠屬厚顏無恥,活脫脫一混混流氓;以役吏的吏道而論,他無視上級不實虛報,實屬不軌猾吏,該拖出去打三百屁股。不過,如果以政治家的素質而論,他實在是卓爾不凡。政治宛若舞台,政治家需要表演做戲,我們現在有個名詞,叫作&ldo;作秀&rdo;,專門用來指稱政治家的表演。政治家慣有的作秀之一,就是以空言虛語鼓舞士氣,運動群眾,所謂&ldo;偉大的空話&rdo;是也。空話虛語者需要大言不慚,明知是虛,要用虛以張揚聲勢,明知是虛,要用虛使他人信以為真。作秀的最高境界,就是自己吹噓得自己也信以為實,物我一體,真假同一。從後來劉邦的政治生涯來看,他的政治作秀演技,堪稱一流。呂公是政治人物,他選中劉邦為婿,確是能夠相面識人。
說到慧眼識劉邦,除了蕭何和呂公以外,後來還有一人,就是張良。
韓國貴族張良
張良是王室血統的貴族,聰明智慧的青年,經歷國難家難以後,對於偉大先祖的懷念愈益深厚,對於破滅之祖國的愛戀愈益執著。他內心深藏對於秦國的仇恨,一心一意要為韓國復仇。
就在劉邦在泗水亭長任上廝混著時,張良遷居到了沛縣附近。
張良是韓國貴族的後人,本姓韓,與韓國王室同姓。韓國的先祖出於周天子王室,是姬姓的一支,後代在晉國任官,受封於韓原(今陝西韓城),取封地韓原的韓字為氏,從此姓韓。公元前453年,晉國大臣趙氏、魏氏、韓氏三家瓜分晉國,韓國建國,成為後來的戰國七雄之一。張良的祖父韓開地,在韓昭侯(前362~前333)、宣惠王(前332~前312)和襄哀王(前311~前296)的時候做過丞相,父親韓平是韓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