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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沒在這,我的那台木把手壞了,輪胎也破了。」小孩說。
「誠實的小朋友,現在,這台車是你的了。」吳天雄買下店內最牢固的手拉車。把手是鋼鐵鍛造的,輪胎紋路清晰,另外附有牛皮肩拉繩索。他要店老闆將手拉車送到小男孩家,好證明車子是合法獲得。
「為什麼送我?」
「因為,我叫趙天民。」吳天雄說完就像一頭行走的黑熊,往北去。
來到四月漆黑的三義街道上,吳天雄看見一群打赤腳的孩子聚在路燈下寫字。吳天雄獲知,這群孩子住深山,回家後先農忙,再下山找光源寫作業。他打電話回大雪山伐木區的老長官,請求人脈的奧援。備感壓力的台電公司豎立二十八根電桿、6公里電線,電源首次來到荒村時是夜晚,當吳天雄為第一戶裝上的30瓦電燈泡大亮時,不夠讓門外的全村八十多人跑出影子,可是歡呼聲是首次遮蓋過百公尺的溪流聲。大部分的老人在往後三十年將此說成遠村最亮的傳奇,「比日頭還要曬。」他們說。
小朋友回贈吳天雄一個他們祖上歷代傳給他們的燈泡──裝滿山窗螢的酒罐──在村口歡送他離去。村民送了土產給吳天雄,夠他吃上半個月。他以手中抱著石頭婉拒,卻留下那罐螢火蟲。
「你為什麼老是抱著石頭?」一位小孩終於提出大家的疑惑。
「這是拿來治療我的手用的,手就不抖了。當然,起先我也認為它是石頭,後來,發現它跟其他的石頭不一樣。」
「哪不同?」
「抱久了,它溫度比較高,於是,我感覺到我抱著一個小生命。來,你們摸摸看就知道了。」
第一位上前撫石的人面帶疑惑,輪到第十位,卻體會到溫度。所有村民摸完後發出驚嘆,包括前幾位摸不出道理的,莫不讚嘆這是有生命的石頭。吳天雄喜歡這樣的惜別方式,石頭溫度不過是人賦予的,但給人的驚喜與溫暖卻永遠留在心窩。
「住一晚再走好不好?」一位小孩說。
「這種夜路我早走慣了,因為我叫趙天民。」吳天雄往山下走,腋下夾著老燈泡,讓螢火蟲隨著他的步伐飛出來,一隻只串成線。村民看見一條發光的虛線在深夜畫出6公里的蜿蜒山路,每個光點微小,卻成了最深刻的路燈,直到線頭沒了,村民還沒散去。
吳天雄不斷繞著台灣助人。大部分的時候,他沒有贊助物品或金錢,只告訴懷抱夢想的孩子:「你把夢想跟我說時,是對自己發誓走出第一步,你勇敢跨幾步,路就出來。」這使得孩子走向飛行員、商人或書法家之路。他的助人故事比他的腳步跑得還要快,天大地大,沒有一處不是方向。
十年後,有人在「中央日報」刊載吳天雄與趙天民的故事,肯定兩人的友誼與助人。文章被報社編輯刪減得差不多。文末,作者表達在摩里沙卡的偏遠伐木區復建小學的心愿。文章刊登後,作者「王佩芬」不記得有此事。
半個月後,正在打掃的王佩芬收到郵差送信,興奮地在圍裙上抹乾手,絞開信封,就著窗外蘋果樹映入的天光讀信,讀得索然。信上署名「趙天民」的讀者說,他腳步加快了,正穿越蘇花公路的清水斷崖,一禮拜後抵達菊港山莊,了解她筆下「將聳立在中央山脈東峰的小學校」如何萌芽。
王佩芬不認識趙天民,把信紙塞到櫃檯,去忙自己的活。她與古阿霞重新把山莊洗刷乾淨,清除那些蜘蛛絲與古怪小生物,好迎接將入住的一群旅客。這群旅客混合四健會、童子軍、救國團等團體。
清潔檜木地板很費工,將稻草綑紮成拳頭大,以洗米水刷。古阿霞與王佩芬跪地工作,做了半天,起身時脊椎關節像是能篩出一堆圖釘般痛苦。王佩芬在牆角抓到好多掛著錘形絲袋的衣蛾,半天抓了半罐牛奶瓶的「瓜子蟲」,晚上時,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