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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刻,中年人說:「走吧,我不看診,我正寫信給奧地利格拉茲大學的教授,請教 ist4 與 ect5 的合併操作,對精神病療愈的預後效果如何。」
「是,我們能等。」吳天雄說。
「我說先回去。」
「是。」
眼前中年人權位很高,吳天雄很敬畏,古阿霞知道不說上幾句話,沒下次機會來了:「醫生,我就是來跟你請教胰島素休克療法。」
吳天雄立即插嘴:「胡說,他不是醫生,這裡的醫生都是獸醫,沒夠格當醫生。你應該稱將軍,他是遠征軍副總司令,到過緬甸、雲南打日本人,還跟羅斯福很熟。」
「是史迪威,不是羅斯福。」
「我老是記錯,羅斯福算哪根蔥,人家史迪威是四顆星上將。」
「老史他跟誰都不和,連羅斯福與蔣委員長也談不上話。」被稱為將軍的人低著頭回望,從老花眼鏡上方的空隙看出,額頭露出一片抬頭紋,才說,「古阿霞和啞巴朋友,你們終於來了,我等好久了。」
「兩天而已。」吳天雄說。
「時間是平靜的,如果有了等待,還真難熬。」將軍站了起來,令藤椅發出咬合聲,提馬燈走近。他身子不高,顯露久拘牢房後的圓滾,自己剪平頭,視角局限的後腦勺剪得凹凸。他高舉燈,好看清楚古阿霞與帕吉魯。這也給古阿霞一點光,看到將軍蒼白皮膚與眼神,覺得這張臉應該是在街角相遇的老伯,而不是與牢房的濃窒腐悶空氣在一起。
「你的啞巴朋友有個偉大的老師,改變了他的一生,不然遲早會住進來跟我一起下棋。」
「我們就是來玉里找文老師的,沒想到她搬到台南去了。」
「我指的是另一位老師。」
「誰?」
「大自然,大自然會改變山與河的面貌,也會改變人的想法與思維。如果跟大自然接觸久了,氣會通,周身循環不止,以科學點的說法,就是人的心情比較好。」將軍把馬燈掛起來,要帕吉魯把手伸過來觀察。帕吉魯猶豫了片刻才照做。古阿霞這才意識到,有兩道位置約在腰部的鐵桿呈現外擴形狀,經過長久摩挲而光滑,是將軍從那看診的印證。
將軍握住帕吉魯的手,細摸手上的粗繭,輕壓肉掌好感受骨頭結構,最後捉起手聞起袖口的味道。帕吉魯有點嚇到,隨即安馴,因為感到那些動作是沒敵意的。將軍隨後說,帕吉魯的袖口有股檸檬芳香味,像檜木,那是針葉林慣有的檸檬烯芬多精的味道,而他善用鋸子,且習慣站在「逆位」拉鋸子使力,而不是推鋸子使力。
帕吉魯睜大眼,看著將軍,又看著古阿霞,他不過是想跟她表達,這傢伙有點玄了。
「應該是這樣,你怎麼做到的?」古阿霞說。
「讀書讓我戴上奇特的眼鏡,我蹲牢里,遠得能看到宇宙邊緣,小得看到一顆沙。你也是這樣的吧!有絕對的觀察力,不知道 ist,也能夠從這牢房看到它是胰島素休克療法。是達文西的人體圖泄密的,凡人看一眼會被它吸引,只有少數人還會注意到那張我的手畫複製版上寫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字。你喜歡看字的,看到了這些訊息。」
「你會讀心術。」
「你說對了,在這裡關久了,就學會更懂得看人。是吧!古阿霞,你用了王佩芬的名字寫了那篇文章。」
氣氛瞬間凝固了,長廊那頭傳來的咳嗽與踱步聲可聞。古阿霞不說話,她不置可否,也無須破壞吳天雄心中的淡靜美好。吳天雄叨叨念著「你怎麼不早點說」,心中沒有揭開謎底的喜悅,反而有種認錯人的惆悵。
「還有,你很黑,這種黑很少見,」將軍說,「你或許很遺憾,你的神給你所有的好條件,除了身份。」
「我是阿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