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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巨大的雨聲砸在車頂上,車廂地板滲出水。帕吉魯抓起斧頭,朝鐵條交錯的焊接點砍幾下,專注無比。鐵條是斷了,但是要扳彎幾根五厘米粗的鐵條是困難的,鋼鐵無動於衷。就在大火與母親的哭嚎中,終於召喚神奇力量,帕吉魯眼見驚人一幕,他的雙手,像千手千眼觀音迸出無數條強壯的手臂,將鐵條拉開,將縫隙拉大,也將小男孩拉出來了。
「你是第一個衝去的盾牌,成了大家的腎上腺素,沒有人想置身事外,」古阿霞事後解釋情形,「你也沒發現你受傷了。」
帕吉魯被人群擠退,才看清楚現場。不是下雨了,是車廂頂掛滿了上百件沾濕的衣服,阻延火勢。千手觀音救苦難之幻變,是十幾位壯漢擁上去,湊手腳幫忙。但有件事他沒看錯,巴士被大火吞噬,古阿霞弄濕衣服救火的計策失效,黃狗還在車裡,先前鑿出來的洞被火填滿了。
幾乎耗盡體力的帕吉魯,看著古阿霞淚流滿面地祈禱:「求主耶穌給浪胖勇氣與力量,還有無限的時間。」
那一刻,砰一聲,公車的後車窗被人打破。那是棒球少年用修補的球棒敲出來的,使力過猛,球棒斷裂,他用手中斷棍清除窗框的玻璃殘片。五六位孩子猛拍打公車屁股,像拍打痛苦巨獸的背,讓它吐出肚子裡作怪的核桃。
一條粗大的黃橡皮筋從後窗射出,半空中扭身落地,對巴士吠個不停,被孩子視為城市英雄。棒球男孩高舉斷棍,大聲喊全壘打。群眾喜悅地鼓掌,不斷跳腳,慶祝跳舞似的。
吠累的黃狗回到了帕吉魯身邊,安靜地依靠,舔他手上的血。古阿霞加入擁抱行列,讚美上帝的美好。
台南市警局刑警隊以處理刑事案件為主,辦公室瀰漫肅殺氣氛。一個理平頭的年輕偵查員穿著黑襯衫,嘴裡叼煙,花了半小時要帕吉魯說話。他從逮捕帕吉魯的那一刻就知道他不是喑啞人士,卻從帕吉魯嘴裡挖不出半句話,他咬著菸頭,說:「張嘴,我檢查。」
帕吉魯張嘴,下頷上揚,把人人都有的嘴巴結構給人瞧個清楚。
「媽的,舌頭還在就不要裝蒜。」平頭偵查員跟帕吉魯耗了半包煙時間,拍桌動怒,走之前丟了張公文紙,「不說,就把姓名住址,還有來台南的目的,給我老實一點寫,不然辦你個年牢飯。」
玻璃桌墊上有一張八開的制式紅線公文紙,一支玉兔牌原子筆。帕吉魯花很久時間看這兩樣物品,挪動鞋內的腳趾,轉動脖子,如何寫字與說話,都困難地折磨他。他花半小時仍無進展。
平頭偵查員來了兩次。一次側坐在桌緣,恭喜他寫出滿滿的無字天書。另一次受到上司責難後,叼著煙,咆哮說他看懂了無字天書都是寫他媽的,離開前把菸蒂塞進裝水的小黃瓜漬物玻璃罐。帕吉魯覺得滿是尼古丁黑水、檳榔渣與菸蒂的罐子,是平頭偵查員的肺部縮影。有幾次,這傢伙低頭對他輕聲下馬威時,嘴臭有打翻臭水溝的悶腐。
接下來一小時,平頭偵查員沒來打擾。帕吉魯抬頭觀察四周,辦公室擺了十張堆著資料的鐵桌,牆上貼著轄區行政地圖,牆柱黏著紅字標語「保密防諜,人人有責,小心間諜就在身邊」「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標語下方的櫃檯放了警用調頻廣播 sca 接收機,放送警廣節目之餘,隨時插播「八號分機」的重大刑案追緝。這環境好冰冷。
警分局還有其他的嫌犯。在帕吉魯前方5公尺之處,一位微胖、穿藍衣黃裙的婦人坐著錄口供,懷中抱著嬰兒,濃重的明星花露水香味到處瀰漫。另有個中年發禿的男人,由最低階的警員錄口供。帕吉魯聽出端倪,婦女與禿頭男是「站壁的」與「豬哥」的嫖妓關係。
經過這麼久,他稍能撫馭了驚悸,回想他被帶入警局的過程。那是幾個小時前的事了,他們分頭進行找樹的計劃,古阿霞往安平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