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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学贤不放心,又给魏昊交待一遍。魏昊说:“我知道了。”
魏学贤换上衣服走了。魏昊把自己的酒盅斟满,端起来看着家义。“二舅,屋里就剩我俩了。这杯酒我陪你一起喝,喝完了,跟我说说,你跟梅秀玉好,为啥又没娶她?”家义说:“你是为了这个才跟我喝酒?”魏昊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不等家义举杯,一扬头,又把一盅酒喝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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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义一只手抖着,端起酒杯往嘴里送的时候,酒洒得满桌都是。他说:“你想听我为什么不要梅秀玉吗?你想听?”他�儿一声把酒吸下去,然后把空酒盅往桌上一�。“我跟梅秀玉是一场扯不清的官司。说出来,你未必明白。”
魏昊说:“你说呀。”
家义拍打着桌子。“梅秀玉把我的一生都毁了!不,是我把她的一生都毁了!”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捏着空酒盅朝魏昊跟前一送,说:“来,跟二舅斟上。我俩今天喝个一醉方休。”
魏昊过去滴酒不沾,如今四杯烈酒下去,眼见着比家义还要醉得厉害。她哆嗦着把两人面前的酒盅斟满,端起来又要喝。家义说:“你妈在世总说我贪杯,她是不知道这东西的好处。”魏昊一听这话,不知怎么,倒把酒杯放下了。家义还在说:“连曹操都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杜康是啥?杜康就是酒啊。”
魏昊醉得耷拉着脑袋,身体一起一伏地喘着气。她看见泥地上现出两个圆圆的湿印子,然后是四个,很快又模糊成一片。她在醉意中恍惚着,弄不清那是自己的眼泪,还是别人的。像是为了求证,她哼哼似的哭了一声。她听见哭出来的声音也很陌生。她又胆怯地哭了一声,两声。声音连起来,在空寂的屋里绕来绕去。她想起来那支箫。
她的哭声让家义停止了自说自话。家义说:“喝酒不能哭。你一哭,那些死了的人都会跑出来。”
魏昊抬起头看着他,家义的话更让她有一种时空混乱的迷醉。她摇晃着站起来,到里屋拿出那支箫。
家义说:“我刚问你要,你不拿出来。这会儿给我,我不想吹了。”
魏昊却固执着,说:“二舅,我轻易不求你,今儿好歹给外甥女一个面子。”
家义接过箫,却把吹口泡在酒里,说:“喝,你也喝。”魏昊说:“它不会喝酒。”家义问:“你咋知道她不会喝?”魏昊趴在桌上,说:“你要再给它喝酒,它就吹不响了。”家义说:“她吹不响,我吹。”
两人在两岔里说着话,心里的痛楚却是一样的。家义把吹口含在嘴里,《 汉宫秋月 》的调子在屋里响起来。他无法完整地吹奏乐曲的全部,他的记忆里只有零碎的片断。他听见跟乐声做伴的还有一个声音,那是魏昊的哭声。
魏昊说:“他们都死了。我们还活着。”
家义用长箫向空中指着,说:“他们没死,他们在这儿,你看,你看。”他依稀回忆起当年去城关镇找梅秀玉,在院子外面遇到她两个儿子。他曾经用手去摸一个孩子的头,那孩子一扭身子,避开了。十几年后,这个孩子带着梅秀玉的长箫走进魏昊的生活,然后把长箫留下,追随母亲去了。他说:“梅秀玉的儿子是专为他妈来的。他来替他妈送这支箫。”他把长箫的吹口放进酒里蘸蘸,然后把酒盅端起来一饮而尽。
魏昊见他喝了,端起自己的杯子也抿嘴把一盅酒喝干。喝下去的酒不再是火焰,而变成一只手,恣意地翻转着她的胃。她说:“二舅,你再吹。”
家义说:“把酒斟上,斟上我再吹。”魏昊便拎起瓶子给他斟酒。鸡蛋大的酒盅在她眼前晃着,一半的酒都倒在了桌上。家义说:“你妈去给梅秀玉穿老衣,是不是你们两家认了亲?”他的意识又被酒精泡发了。他说话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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