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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墨似漆般的雙眉緩緩挑起,看著寧缺問道:「你殺了他們的將軍,難道你不擔心這些燕騎會恨你,在戰鬥中不出力,甚至直接向馬賊投降?」
「軍中培植親信軍官,必然要損傷下級兵卒的利益,所以那位死將軍和這些騎兵之間的關係不會太好,尤其他們是燕國騎兵。我是唐人,我很了解這些。」
寧缺用手指仔細地確認三把朴刀柄間連著的草繩是否結實,低著頭回答道:「剛才我殺死那名燕將,制住那些軍官,兩百燕騎確實憤怒,但不是悲憤,也就是說他們並不傷心,這和憤怒更多來自於恐懼和不安。」
莫山山看著遮住他大部分面容的笠帽,說道:「他們害怕你……恐懼會令人想要遠離,也許正是基於這個原因,他們可能會向馬賊投降。」
「身為軍人,哪怕是孱弱不堪的燕國軍人,要向馬賊投降想來也是個非常艱難的決定,但凡這種決定都需要思考,而思考需要放鬆的心理環境。」
寧缺抬起頭來,看著依舊在荒野上逡巡卻遲遲沒有發起進攻的馬賊,說道:「現在局面太緊張,隨時都有可能箭矢落到他們頭頂,那些燕國騎兵沒有思考的時間和環境,他們現在就像一群失去頭馬,惘然無措的野馬群,只要有一匹馬奔出去,就會下意識里盲從跟隨,而我要的就是他們的盲從。」
莫山山看著他的側臉說道:「你從過軍?」
寧缺點點頭。
莫山山輕捋頰畔髮絲,沉默片刻後說道:「和你在一起,確實能學到不少。」
寧缺看著她笑了笑,說道:「不用客氣,而且在我身上能學到的東西,其實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自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學會這些。」
失去了平日裡作威作福、高高在上的將軍和那些只知道拍馬屁搶軍功首級的軍官,二百燕騎確實並不怎麼悲傷,只是有些憤怒,而也正是因為失去了這些首領,他們的憤怒如寧缺所料,很快便變成了惘然無措,最後便是安靜的服從。
任何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必然擁有自己獨特的氣質,很可惜的是,燕軍明顯沒有什麼氣質,如果換成任意一支唐軍,想來絕對不會在將軍被人殺死之後,還會如此乖巧老實地服從對方的指揮。
寧缺很滿意燕軍沒有氣質的獨特氣質。
他並沒有出現在幕前親自指揮,而是通過莫山山所在的馬車,將一道道命令傳遞下去,酌之華等四名墨池苑弟子,暫時替代了那幾名燕軍軍官的位置,整肅營地秩序,收回哨騎,加強防禦,所有的命令都得到了最快速的執行,包括燕騎在內的所有人沒有任何怨言,秩序和氣氛甚至比前些日子還要更好一些。
糧隊重新踏上向北的征程,逾六百名馬賊依舊跟隨。根據馬車處傳來的命令,整個送糧隊的速度被精確地控制在某個範圍之內,而且不停做著變化,時快時慢,雖然對燕騎和駕糧車的民夫來說,這和速度變化無疑是一種折磨,但他們終究還是堅持了下來,並且對那些馬賊或多或少也造成了些困擾。
最危險的暮色時分,就在沉默的前行追綴之間度過,糧隊拖成一條長龍,疲憊地進入荒原間一處罕見的低洼地帶,此時天色已暗,光線模糊。
所謂低洼地帶,是因為左右兩方隆起延綿的草甸,在昏暗的視線中竟看不到盡頭,就仿佛是南方的山地峽谷一般,只是地勢稍緩,沒有那麼陡峭罷了。
前面帶路的數十燕騎,在聽到後方傳來的哨聲後,不禁覺得有些訝異,因為哨聲表示糧隊決定在此地駐紮結營。
但凡有些軍事常識的人,都不會選擇在這種低處結營駐紮。低地兩側都是草甸,若那數百馬賊借地勢疾沖而下,被拉成一道長線的糧隊,脆弱的防禦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會被衝破,十分危險。
緊接著,馬車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