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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捡了不少碎砖回宿舍,在床下垒起个小小的心形,里面埋着刘松的一件旧衣服和她无尽的思念。她是那样挚爱刘松,如果不是肩上压着重任,如果不是儿子小强还放在江口乡下寄养,她很难找到活下去的动力,不过,她最终还是坚强地挺过来了,直到年初那次执行任务。
那次任务是护送一个从武汉来的枪械专家到瑞金,这种任务对地下交通员而言,稀松平常。她本是负责采购的,一般不护送过境人员,可那段时间赣州的白色恐怖氛围很浓,地下交通站破坏得厉害,城门口的木杆上隔三差五挂出几颗红色交通员的人头。这种情况下,她经常身兼数职。那天她临时接到护送任务,恰巧儿子小强生病,养父母把他送回到她身边,一时找不到人接手,没奈何,她只好带着儿子上路。
小强刚满三岁,虎头虎脑的像极了刘松。虽说他很少见到母亲,可看到她后便母子天性流露,黏糊得不得了。小强也很喜欢那个枪械专家马义明,一口一个“爹爹”,叫得马义明和两个扮成挑夫的交通员笑开了花。
他们顺利地出了赣州城,经赣县往瑞金走。到两县交界处时,一个交通员被叛徒认出,前半段快活的“走亲戚”立即变成了凶险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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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引开敌人,两个交通员相向而跑,她背着儿子,领着马义明钻入中间的山涧。在一阵乱枪中,马义明受了伤,紧挨着山两边传来密集的枪声,估计交通员凶多吉少。不久,敌人号叫着,像追赶一只兔子那样向中路追来。
苏区正等着马义明去培养枪械修造专家,必须确保他的安全,江采萍心急如焚。偏偏小强被吓得哇哇大哭,在山中引起阵阵回声,这等于给敌人指明追击方向,江采萍气得猛拧小强的屁股。
带着孩子走吧,别管我了。
马义明按着血流如注的大腿,朝她挥手,然后一头栽倒在地。眼见他将陷入敌手,江采萍抱着儿子机智地岔上了一条小道。山路弯弯,通向幽远的白云深处,两旁是招摇的杜鹃花,花丛中几只翩飞的蝴蝶被树隙中漏下的阳光照得遍体闪亮,如梦如幻。
我要蝴蝶!妈妈,我要蝴蝶!
小强从江采萍怀里突然挣脱了,呀呀着去追蝴蝶。江采萍看了眼儿子可爱的身影,一横心,扔下他返身往回跑。
小强还在那儿一边喊着妈妈,一边追赶蝴蝶,等他看见妈妈远远跑开了,突然“哇”地大哭起来。哭声把白军引了过去,江采萍趁机背起马义明躲到了一挂瀑布后面的一个暗洞里。
白军抱着小强搜过来了。他们显然已发现孩子的母亲就在附近。儿子哭得撕心裂肺,那种恐惧至嘶哑的声音,像刀子一样从江采萍心上划过,她一时泪流满面,全身簌簌发抖。马义明挣扎着要去救孩子,被她一石头拍晕过去。
红翻天 第五章(3)
抱着小强的白军见四处没有丁点动静,抽出刀,架在孩子的脖子上,对着山林号叫:“快出来吧!再不出来孩子就没命了!”
江采萍不动,浑身颤动如筛糠。灿灿的血,眼见着从小强的嫩嫩的脖子上流出来,溅出来,像一道虹。她不忍心看下去了,又怕自己喊出来,便把头像鸵鸟那样埋下去,死死地咬住一蓬草。
孩子呼喊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小下去。最后那几声微弱的哀鸣,就像一只即将被杀死的鸡发出来的。
从那以后,江采萍觉得自己不再有心了,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被掏空了。从此她不能看见和小强相仿的细伢仔,只要瞅见了便浑身发冷,天旋地转,呕吐不止,医生说她得了谁也治不好的眩晕症。
这病症给她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不少麻烦,远的不说,回瑞金这半个月间她就发作了两次,两次都是因为看见了长得像小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