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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接著又說:&ldo;不過我會把它們帶到灌木林里去、離莊園遠遠的,把它們丟在那兒死去。&rdo;
他沒有親手去殺死貓仔,它們怎樣死就與他無關;如果它們最後死在灌木叢里(那是確
定無疑的結局),那這乃是天神的旨意和行動‐‐不是這位瑪雅小伙子的過錯,他是完全不
相干的人。
這套邏輯在我們看來實在是有點自欺欺人,但卻足以滿足瑪雅人。他們萬眾注目的血腥
人祭儀式的殺人場面,大概也是用這種邏輯解釋的。不是人在殺人,而是神在接人上天堂。
他們使自己擺脫了干係,與己無關。
這種與己無關的集體無意識,可能與全民性的縮頭鳥哲學不無關係,互為因果,甚至有
可能導致了瑪雅文明在16世紀被西班牙征服者摧毀。別的部落受到殖民者侵犯,這與我無
關;別的人受到殖民者殘害,這也與我無關。
奇怪的是,瑪雅人的&ldo;無關&rdo;又是由群體&ldo;共擔相關程度&rdo;來表現的。既然人人都受到
了傷害,那麼為何偏偏要我做出頭鳥來反抗呢?(這多麼像蝟瑣的小市民心態)一件事越是
與人人都&ldo;有關&rdo;,那就與自己最&ldo;無關&rdo;。沒想到瑪雅社會精心設計的集體主義文化,最後
走向這種不堪的反面!(對集體農莊等集體主義文化弊端親歷耳聞的現代人,對此當有不少
感觸。)
瑪雅人就是用人人分擔那麼一丁點兒&ldo;干係&rdo;來使得人人&ldo;無關&rdo;的,偏遠的瑪雅村莊
還保留這樣的習俗,當某人死後要為他舉行洗罪儀式。把屍體放在長條狀木澡盆中洗過,洗
澡水是稀玉米熱湯。洗罷,親屬和眾人一起分頭把熱湯喝光,象徵性地承認分擔死者的罪惡,
使得死者的靈魂可以順利入關進入天堂。他們居然不怕自己的靈魂進不了天堂!原來每人都
分擔了責任,人人有份,連罪惡都&ldo;稀釋&rdo;了!集體負責制=沒有任何人需要負什麼責任。
文化的表現樣式,比如這洗罪分湯的儀式活動,無非象徵某種深層的文化機制。而對於
一個民族來說,其內心世界有著自己的統一性。許多看似無關的行為表現,卻有著彼此相關
的深層聯繫。貓仔不是我殺,而是神靈殺死的;死後我的罪責不由我,而由別人替我分擔;
別人的罪責轉嫁到大家頭上,而轉到我身上的那點點可以忽略不計,至少我也不那麼突出……
種種各樣,無非都是變&ldo;有關&rdo;為&ldo;無關&rdo;的推卸、逃避心態。
那麼,能不能最好連湯都不喝呢?豈不徹底&ldo;無關&rdo;了嗎?不行。人人&ldo;有關&rdo;的事情,
我怎麼可以&ldo;無關&rdo;呢?要是那樣的話,我則突出於眾人,變得最特殊、最與什麼說不清的
東西&ldo;有關&rdo;了。恥感文化那套機制又起作用了,每個人都非常在乎別人的評價,每個人都
盲目從眾以此獲得個人責任的解脫。
走進瑪雅人茅草蓋頂的村舍,會看到一幅古典畫面:豬呀,狗呀,雞呀在屋裡屋外任意
閒逛,到處留下糞便;院子裡,打碎的碟子、破裂的罐子、損壞的盤子躺在多年前它們扔棄
的老地方。這給大多數瑪雅家庭帶來的絕不是整潔的氛圍。然而,眼見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