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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而把禮義廉恥打包扔在家裡,時而禮義廉恥又跑出來值班,視乎當時需要。必須要承認,很多時候鄭板橋的義正言辭顯得特別真誠。有一種說法是,真誠乃虛偽的最高境界。一個高明的騙子,往往會把自己都騙了,這才是最上層最頂尖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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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他喊窮你就輸了
眾所周知,一個好詩人必須得窮,或者擅長裝窮。早年,鄭板橋確實具有窮困的巔峰體驗,米飯和衣服都成了奢侈品。後來收入高了,生活好了,叫窮就成了一種慣性。哪怕他時常自嘆「囊橐蕭蕭兩袖寒」,但比起老百姓,不管用哪種算術法,他即使不算富豪,至少也是個中產。且不說程羽宸的千金饋贈,單看他的花費——剛上任山東知縣就忙不迭自費刻付詩稿,再討個小老婆,在歡場拋頭顱灑銀兩——對於這一點,鄭板橋也頗為無奈,他特別羨慕諸如袁枚之類靠端正容貌和儒雅氣質就能在風月場呼風喚雨,而自己,臉蛋不方便啊,想要盡得風流,很簡單,燒——錢——
據考證,鄭板橋「在家鄉興化置田買宅,後因新屋式樣不理想,又在鸚鵡橋一帶買地另造,光地價就五十兩銀子,而清代七品官一年的俸祿只有幾十兩銀子」。在給表弟的信里,他設計的別墅是這樣的:茅屋兩間,一間坐客,一間作房(一房一廳);主屋三間,廳屋二間,奴子屋一間(四房兩廳)。鄭板橋強調自己置業很克制,絕不貪多,「若再求多,便是占人產業,莫大罪過,天下無田無業者多矣,我獨何人,貪求無厭,窮民將何所措足乎!」
你看,多麼體貼,多麼低調,讓那些萬惡的炒房者情何以堪?這種論調,發上微博,少不了獲得萬千激賞。
類似這種展覽自己簡樸、清貧的句子,鄭板橋寫了不少。但中國文人嚷嚷自己窮,往往不必當真,一當真你就輸了。南朝最大門閥士族、真正的豪門人物謝靈運寫《山居賦》,描寫自己的私家大莊園,有山有水,有野生動植物樂園,養點老虎棕熊當寵物。謝靈運訓誡讀者,只要少私寡慾,像他這樣過著儉樸生活,守著小產業知足度日,也能自得其樂,何必貪慕富貴呢?
鄭板橋不僅迷戀裝窮,還迷戀耍任性。他高調宣稱自己賣畫三大原則,「達官貴人不賣,生活夠了不賣,老子不喜歡不賣」。但後遺症也來了,你說自己有多麼不在乎錢財,有些人請鄭板橋題字作畫,就乾脆不給錢,說是怕把這風雅的事情庸俗化了。鄭板橋抓狂了,你們當老子真的做慈善啊。
於是,他乾脆撕破臉,貼出一張告示,開創性地為自己的書畫明碼標價:「大幅六兩,中幅四兩,小幅二兩,條幅對聯一兩,扇子斗方五錢。凡送食物,總不如白銀為妙。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送現銀則中心喜樂,書畫皆佳。禮物既屬糾纏,賒欠尤為賴帳。年老體倦,不能賠諸君子作無益語言也。」
後世那些奉鄭板橋為道德楷模的批評家,把這個赤裸裸的價目表都詮釋成可愛和真性情,下這個結論的時候,他們都忘了,鄭板橋在之前可是以標榜自己淡泊名利、超越金錢而著稱的。現在這種姿態影響了自己的收益,他就懶得裝了,直說「畫竹多於買竹錢,紙高六尺價三千;任渠話舊論交接,只當春風過耳邊。」明白了吧,你套什麼近乎敘什麼舊情,我當你在放屁,講感情還不如折現,實在是——太后現代了。
他贈聯給別人:「打松算盤,得大自在。」不要那麼計較嘛。而自己在銀子面前,就精算師附體,滴水不漏。
卸任山東後,他拿了定金為杭州太守吳作哲作畫,這份定金實在太大手筆,鄭板橋專程去了趟湖州,彰顯自己的誠意,假裝無視這其中人情上的尷尬——這筆繪畫生意的中介者是烏程縣令孫擴圖,孫擴圖曾經在山東掖縣任教諭,和鄭板橋是昔日死對頭。但面對免費旅遊和大筆酬勞的誘惑,鄭板橋立即把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