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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朴去了医院。见素见了哥哥,老远就从病床上伸出了手。兄弟两个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见素,我来晚了。我该早来看看你。我是老隋家的长子,不该让你一个人出来闯荡。我没有尽到大哥的责任……”抱朴的两手梳理着见素的乱发,声音艰难地从嗓子眼里吐出来。
“我不想让你知道,我也怕镇上人知道。我想挺直腰杆走回去才是,要不就死在城里!我不愿让洼狸镇看到一个快死的人……不过我真想家,想含章,想叔父,想咱的镇子。这座城里没有一个亲人,周燕燕也不会来了……”
“我们要转院。一定得把病治好。”
“这是绝症。”
“世上没有绝症。”
见素从床上爬起来,哀求道:“哥哥!到后来我一夜一夜想着家,盼着你来把我领走。你不知我的焦急劲儿。我知道这样下去好人也要急坏。城里治不了我的病,我心里一清二楚了,哥哥,你快把我领回去吧。”
隋抱朴再不言语,久久地看着弟弟没有血色的面孔。
见素又哀求起来。抱朴把他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口那儿。
他们第二天就启程回洼狸镇了。
老隋家族的人都涌到隋家大院里探望,接上鲁金殿和邹玉全、李玉明等领导也来了。四爷爷来到的时候,正赶上含章在泣哭。含章抬头看到了他,立刻不哭了,一双眼睛瞪着他。四爷爷高大的躯体矗立在院子当中,慢慢又向外走去。洼狸镇没有了喧哗,这气氛与隋大虎阵亡那会儿十分相似。好象整个镇子都得了绝症。就连平时等待看老隋家笑话的人,此刻也不乐观。因为这不是笑话,这是死亡的预告。隋不召去看了见素,离开时跌倒在院子当心,再也不愿起来。他躺在泛湿的泥土上,仰望着天空,嘴里呼喊着什么。一只苍鹰在高空盘旋,他向它举起了双手。苍鹰在盘旋、盘旋,不知在俯视整座镇子,还是在观看隋家的院落。隋不召猛然记起了那艘老船出土的时候,天空中的那只大鸟。他呼叫着:“你!你看到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你就大叫一声罢!”
天黑下来,人走光了。见素的小厢房里只有兄妹三人。含章过了一会儿去做了饭,见素只吃了很少一点,他夸妹妹做的饭真好吃。夜深了,外面起了风。忽然有人叩着窗,一下,两下,见素从炕上一欠身子喊道:
“大喜!”
抱朴和含章都楞了一下,见素要下炕去,他们赶忙去阻止他。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大喜。她坐到了炕沿上,看着见素的眼睛,好象厢房里再也没有任何人。见素眼里汪着泪水。她看着看着,猛然伸出胳膊抱住了见素,又把头拱在了见素的胸口上。抱朴用手揉了揉眼角,扯一下含章走了出去。
厢房里,两个人不说一句话。见素的泪水滚落到大喜乌黑的头发上,又滚到她的脸上。大喜去擦他的眼睛,他抓住了这双手吻着,吻着,后来又猛地松开。他一个人缩到炕角上,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了:
“大喜,我得了绝症。”
大喜摇着头,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望着他。
“这是真的。我什么都不怕了,这才回来。”
大喜还是摇着头……
一个星期之后,调查小组宣布了处理结果,粉丝总公司被重重地罚款。人们都知道赵多多完了,那些当初投资的人家连连喊冤。调查小组撤走了,洼狸镇立即陷入了无休止的争吵之中。栾春记对李玉明大骂不止,说他是老李家第一个孬种。李玉明并不还击,躲到屋里闭门思过。他觉得几十年的生活犹如一场梦境,糊胡涂涂就走了过来。这一次的打击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