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送终(1)(第2/3 页)
烦地回了一句,他没好气地往水磨石地下啐口唾沫,“老不死的怎么就不晓得一了百了呢?”他实在是等得不耐烦,又是寅中就被叫起来,原以为就是那么一哆嗦的事,结果老头子不肯死,害他白白等了半天。
“照顾好老爷子。”最后李永伯决定先去睡个回笼觉,临走前他扔下吩咐:“等老头咽气了再叫我。”
婢女赶紧行了个福礼,应道:“是”。
发了一通脾气,那些沉积在心底莫名的郁气多少散了些出来,在花厅外的小花园里转了两圈,李永伯又倒转回来,不急着走了——他原本打算是回自己的院子,但转念一想,不妥。今天是个大日子,他兀自盘算着,又踱着方步在屋里转了几个来回。论起年龄,这位李家大少爷也将要到而立之年,行事上有意无意地仿着他父亲李齐的做派。
“你去看看,”他随口叫了个跑腿,“富贵是死在了三太爷屋里了?这半天的不回来。”又不耐烦地吩咐:“泡杯热茶来!”李永伯不放心地强调:“放在暖巢子里端过来!”
李家大少爷在屋里对着下人撒火的时候,盐师爷在前院的夹巷里拐了个弯,又在逼仄的几个院子间七拐八绕——这里住着李家的远亲族人和下人,离着主屋有一段距离,却又没离得太远。
最后他停在一扇斑驳破烂的门扇前,按着事先约定好的节奏曲起指节敲门:“叩——叩叩——叩。”
门扇被立刻拉开,王焕之撩起衣摆,迈进门槛沉声对来人道:“进去说。”
乌沉沉的阴云一点一点向这座川南小镇逼压下来,烟灰黯淡的天际同大地的边际混同做了一处。雾气在黑瓦灰墙的街道上盘旋,在那雾气中若隐若现的人影,是肩挑背扛穿破袄短打的苦力,有皱着眉头袖了手穿着缀了自松江贩来的棉花做了夹袄直裰的秀才,卖力吆喝的幺妹子是藕粉甜汤铺子上的小闺女,水灵灵的白萝卜整整齐齐码在竹篾挑筐里,进城的农民拄着扁担看着阴透了的天忧心忡忡,有心少个半子一文,又烦心收税的兵丁并不肯松松手,只有卖木炭的老苍头裹了自家本白的麻缠头,低矮的驮马背上木炭堆得老高,走街串巷,忙得水米不沾牙,隔不多会儿便摸摸越发沉重的褡裢,笑舒了眉眼。
湿透了能攥出一把水的空气里透着寒意和一股子霉烂陈腐的味道。高大的,树根乣结半裸的黄葛树枝头一半黄叶凋零,一半却新叶勃发。被雾气润湿的瓦片现出黧黑的颜色,在阴沉的天空下并不如何显眼。倒是那些攀附在墙角和屋瓦下厚重的青苔,凝着水汽,有点苍翠欲滴的意思。
李家大宅在清早的忙乱之后渐渐平静下来。二管事亲自带人去请了方圆百里名头最响的刘道士,请在后堂里好茶水好果子伺候;仆役们终于将前院的陈设更换完毕,放眼所及,全是青白二色,而他们也早就将白麻腰带藏在衣服里,只待后院丧声一起,准备已久的白事就能顺顺当当地开始。
李三忠用力地按压了一下鼻梁,他是乏透了的人,两只眼睛熬得通红,全靠一杯泡得又浓又酽的沱茶提神。这个李家最大的管事停下脚步,报事的下人立刻噤声,恭谨地将头埋得更深。
“你说,仲官儿现在不在井上了?”大管事的声音乍听平静无波,只是里头一股耐人寻味的让报事的仆役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地压低声音:“是,那边的井水管事说,半个时辰前仲官儿理顺井上的事,朝食没用就走了。”
“按理说,这也该到了。”李三忠沉吟片刻,早先被强压下去的杂乱让人不安的念头又渐次升起,他面上不显,心里头就跟炸开的油锅一样热闹,只是现在这时候可容不得他深想,他只淡淡道:“伯官儿说有二少爷的消息就立刻传进去,主人翁不见仲官儿,怕是落不下最后一口气。”
小厮行了一礼,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大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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