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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傾坐一邊看著,沉吟道:「我一個素未昧面的後生晚輩,給子濯先生寫信相邀,恐怕沒那麼大面子,請不動他。」
「父親說了,憑你的面子自然請不動他。不過他看在柴老先生的面子上,一定會來。」
「我跟母親在王府寄居十幾年,那子濯先生從不過問。我看呀,只怕祖父的面子也不管用。」時傾略垂著頭,把玩著扇子,悶悶地說。
「不然!不然!」元愷轉過身,讓小廝給他擦後背,說道:「想是五姨有些事,沒跟你說。令祖父柴老先生雖有二子,卻都是不成器的,繼承不了他的學問衣缽。那鄒凡塵聰慧好學,踏實勤勉,是門下弟子中的佼佼者,柴老先生憐他出身貧寒,凡事多有幫襯,拿他當自家後輩子侄相待,情份很是親厚。」
其實,時傾聽母親說過:柴老先生只有兩個兒子,老大喜風花雪月,跳脫不羈,這是時傾的大伯;老二愛經商理財,市儈狡黠,這是時傾的父親,兩個都不是做學問的人。
這個鄒凡塵在治學上十分嚴謹,很好地吸收了柴老先生的柴門儒學精髓,在柴老先生還在世時,便是公認的柴門儒學繼承者,假以時日,也會成為當代大儒。
本來柴老先生一直拘著自己兩兒子做學問,鬧得父子三個都很痛苦,自從出了這個鄒凡塵,父子三個都解脫了。
元愷繼續說道:「若說柴門弟子都是人走茶涼的涼薄之徒,獨這鄒凡塵不能。當年柴老先生對他有多照顧,很多人都知道,連婚事都是柴老先生給他一手操辦的,前面十幾年,對你們不聞不問,也還勉強說得過去,畢竟相互之間都沒有聯絡。如果你主動寫信,請他來收你入門,他要是不來,必招人非議。那他的名聲就完了,就不能成為繼柴老先生之後的儒林領袖了。」
說了這麼一大堆話,元愷停了停,穿上乾淨的內衣,總結道:「父親給我分析過,收你入門,是他自己的承諾,再加上柴老先生的關係,他要是愛惜自己的名聲,還想成為當世大儒,便不能不來。」
時傾從兩歲多進入王府,便沒有再出去過,閉門讀書,對王府以外的消息,十分閉塞,他最喜歡逢年過節之時,聽長輩們閒聊,從而知道一些外面的消息。
從元愷的話里,時傾一下子明白了鄒凡塵的身份:他的官位雖然低,才禮部郎中,可是,他在儒林仕子中間的地位高,隱隱然有儒林領袖的趨勢,假以時日,還有可能成為繼柴大儒之後的又一位當世大儒。
從鄒凡塵的身份,時傾又可以推測出:世子爺把鄒凡塵誑來安若王府,不光是為了讓鄒凡塵收他入門,更重要的是,王府想拉攏鄒凡塵。
在「拿回」皇位的過程中,王府需要有人出面,替他們搖旗吶喊,助漲聲勢。王府需要得到儒林仕子們的支持,承認安若王爺才是皇位的正統繼承人,在輿論和道德上占據高點。
鄒凡塵被安若王府選中,想讓他成為替王府吶喊生勢的嘴。
鄒凡塵前來王府,無外乎三條路:一條,用利益說服他支持王府的謀逆,二條,強行把他架上王府的戰車,三條,即使鄒凡塵頂住壓力,什麼都不答應,只要來拜訪了安若王府,便會向外界傳遞一種姿態。
時傾忍不住想:鄒凡塵前來,也許是他離開王府的機會。
拜了師,是不是該跟在老師身邊學習?老師在鳳景城做官,他是不是該跟去鳳景城?那他不就可以正大光明離開安若王府了嗎?
在王府忍耐了這麼久,忽然之間看到了一線希望。有了希望,時傾心頭頓時熱切起來,恨不得鄒凡塵能夠立即現身帶他走,難得積極地道:「好,我這就去寫。」
「慢著,我同你一起去。」元愷在小廝的服侍下套上居家涼衫,一邊自己系衣帶,一邊同時傾走去書齋,坐在旁邊,看時傾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