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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屋比分局建築還老,原先是商人的城內住宅,多年來逐漸失修敗壞,等到狄雷尼拿父親留下的遺產(兩萬元)買下它時,它已經分租出去,隔成一間間老鼠蟑螂肆虐的單人公寓。但狄雷尼對建築的結構健全感到滿意,而芭芭拉的敏銳眼光看見了原有的壁爐和胡桃木鑲壁板(被塗上油漆,但可以修復),有房間可以給孩子們,有鋪水泥的小小採光井,有雜草叢生的花園。於是他們買下這屋,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變成隔壁分局的局長。
瑪莉留下門廳的燈沒關,堂皇美觀的窗間鏡上用膠帶貼了張紙條,說她在冰箱裡留了羊肉切片冷盤和馬鈴薯色拉,想喝湯的話有扁豆湯可以熱,還有蘋果塔當甜點。這些在他看來都很好,但他得留心體重。他決定不喝湯。
首先他打電話到醫院。芭芭拉聽來睡意朦朧,前言不接後語,他納悶他們是否給了她鎮靜劑。他只跟她講了一會兒,道晚安時覺得她鬆了口氣。
他走進廚房,脫下制服外套和配槍皮帶,掛在椅背上。首先他調了杯裸麥威士忌加水,這是他今天第一杯酒,慢慢啜飲,抽根煙(今天於第三根),納悶佛格森醫師為什麼沒回他電話,突然想到今天佛格森可能休假,這樣他八成出門打高爾夫去了。
他端著酒走進書房,從書桌里翻出通訊簿,查到佛格森的住家電話,撥號。一個瀟灑快活的聲音幾乎立刻回答:
&ldo;佛格森醫師。&rdo;
&ldo;我是艾德華&iddot;x&iddot;狄雷尼隊長。&rdo;
&ldo;嗨,艾德華&iddot;x&iddot;狄雷尼隊長。&rdo;對方笑了。&ldo;你是怎麼啦‐‐被十五歲野妞傳染了淋病不成?&rdo;
&ldo;不是。是我太太芭芭拉的事。&rdo;
語調立刻改變。
&ldo;哦。有什麼問題,艾德華?&rdo;
&ldo;醫生,今晚能見到你嗎?&rdo;
&ldo;你們兩個還是只有你?&rdo;
&ldo;只有我。她在住院。&rdo;
&ldo;很遺憾聽到你這麼說。艾德華,我現在正要出門,他們抓我去緊急大開膛。&rdo;(這是醫生對驗屍的俗稱。)&ldo;我大概午夜才回得了家。會不會太晚?&rdo;
&ldo;不會。我可以午夜到你家,這樣行嗎?&rdo;
&ldo;行。怎麼回事?&rdo;
&ldo;我比較想當面告訴你。而且有些文件,有些x光片要請你看。&rdo;
&ldo;我明白了。好吧,艾德華,十二點過來。&rdo;
&ldo;謝謝你,醫生。&rdo;
他回到廚房,吃冷羊肉和馬鈴薯色拉,全味同嚼蠟。他戴上沉重的黑框眼鏡,一邊慢慢進食,一邊有條不紊地閱讀芭芭拉病歷檔案里的每一份報告,甚至拿起x光片對著頭上的燈光看,儘管看不出所以然。畫面黑影里的就是她:代表他人生一切意義的女人。
他同時吃完也讀完。那些醫生似乎全都意見一致。他決定省略蘋果塔和黑咖啡,但又調了杯裸麥威士忌加水,上身僅著內衣,在空蕩的屋裡漫遊。
自從二次世界大戰之後,這回是他和妻子第一次異地而眠。他感覺匱缺,在所有黑暗的房裡都感覺到她的存在,都想要她:模樣,聲音,氣息,笑聲,穿拖鞋的腳步,觸感……她。
充滿回音的房裡也有孩子們在。叫聲和喊聲,爭吵和絆跤。急切的追問。嚎啕的眼淚。它們的生活已經滲進這些舊牆。假日的大餐。勝利與失敗。一個家庭的質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