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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以寒感到幾分恍惚,之前的那段日子像一場大夢,復仇也好,鋌而走險也罷,都是一場大夢。他忽然想起他曾向趙辛嘲諷劉語生,順帶嘲諷那些網絡作者。他嘲諷他們為了錢更改結局,他嘲諷他們文案里的「避雷」不過是另一種獻媚,而他最不屑的,則是他們愚蠢的執拗:痛苦著,寫下來,被,最終被忘記。
可是事到如今他忽然羨慕起那些作者,他們起碼寫了,無論有多少人並記住,起碼他們通過文字記錄下某些生命的碎片,生命有限,記憶有限,但書寫是可以長久留存的——不提永恆不永恆,起碼,書寫是長久的。而他自己才是虛無,仇恨也落空,計謀也落空,連他為了討好楊立秋而生吞下的那碗蟹黃抄手,都是落空了的。原來他才是一無所有的那一個。
這一晚,徐以寒和鄧遠收拾了房間,他們決定明天就去鄭州繼續調查「正心」的事,大概短時間內不會回上海。他已經不再是徐總,一切關於比賽的事,都與他無關了。徐以寒決定,既然事事落空,那他偏要有所記錄。他好像和命運卯上勁兒了,他要記錄下「正心」,記錄下姐姐的、程小白的、很多他不知道名字的人的苦難。他曾是這個殘酷時代的一部分,現在他決心與這個殘酷時代抗衡,以記錄為方式。
徐以寒問鄧遠:「能不能給我講講程小白?」這一次鄧遠沒有拒絕他,只是說:「到鄭州再和你講吧。」
然而第二天他們沒有去鄭州。
因為在早上八點整,人間蒸發的楊立秋突然更新了《我不要超能力》。同時,徐以寒收到她的簡訊:
「既然我不能寫,那大家都別寫了。」
在這章更新里,她寫了五千多字的反黨內容。
第98章
大概所有網絡作者、讀者,乃至對網絡或多或少有所了解的人,都不會對這句話感到陌生:「請所有用戶務必嚴格遵守國家網際網路信息管理辦法及相關規定,任何色情、暴力等違法違規內容本站均拒絕,一經發現,立即刪除。」這句話往往被掛在網站首頁的底部,有時,當作者更新時,這句話也會出現在文本框的底部。
這是一句很簡潔的話,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卻是巨大的:眾所周知,話說得越簡單,可闡釋的空間就越大。什麼是色情的?什麼是暴力的?什麼是違法違規的?似乎從沒人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正如作者們永遠猜不透網站究竟設置了哪些屏蔽詞。更加黑色幽默的是,當網站按照某部門某規定宣布禁止用戶發布色情、暴力、違法違規內容時,「色情」二字甚至也成為了作者們的屏蔽詞——一邊堂而皇之地禁止「色情」,一邊連「色情」二字都屏蔽,這是怎樣鞠躬盡瘁的精神?
不過俗話說,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愛情友情春花秋月固然值得歌頌,但總有一小部分軸蛋,寧願背上「夾帶私貨」的罵名,也要固執地對「有關部門」的「相關規定」做出反擊:憑什麼網絡不能描寫性活動?憑什麼發表個人見解就是「夾帶私貨」?憑什麼作者不能「夾帶私貨」?憑什麼遵循他們的三觀?……這一連串問題問出來,大概便是部令人驚駭的網絡,有的讀者會義憤填膺,有的讀者會不屑一顧,有的讀者會一頭霧水。不過,無論讀者的反饋多麼千奇百怪,作者的只有一個結果,例如:您的作品《行行重行行》 章節(序號:56)因章節內容含有違規內容已被凍結。
然後呢?然後作者會一蹶不振一落千丈?絕非如此。有意思的是,當某位作者的因「違反相關規定」被封禁,這位作者不僅不會銷聲匿跡,反而很可能名聲大噪,很可能有更多熱血沸騰的讀者成為這位作者的粉絲,原因很簡單:違規意味著反抗,反抗意味著少數,少數意味著酷。
正如十度千千的某位粉絲所言:「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太難受了,就是……其實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