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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魯迅對中國的記者發出告誡:千萬不要忘記,中國的報章&ldo;它還能為惡,自然也還能為善。&l;有聞必錄&r;或&l;並無能力&r;的話,都不是向上的負責的記者所該採用的口頭禪,因為在實際上,並不如此,‐‐它是有選擇的,有作用的&rdo;。〔41〕所謂&ldo;純客觀&rdo;並不存在,每一個參與媒體者就必須考慮&ldo;為誰說話&rdo;,做出&ldo;為惡還是為善&rdo;的選擇。作為一種報刊文體,魯迅的雜文的真正特別之處,就在於他是自覺地為被剝奪了發言權的被壓迫、被侮辱的&ldo;弱者&rdo;說話的,〔42〕因此,他註定是中國媒體中的異類。
四
魯迅也必然在報刊上不斷遭到&ldo;圍剿&rdo;。只要翻翻魯迅為他的雜文集所寫的《前記》、《序言》和《後記》,就不難看出,魯迅是怎樣艱難地進行著論者所說的&ldo;現代都市叢林&rdo;中的&ldo;游擊戰&rdo;的〔43〕:怎樣使用某一固定筆名,在《自由談》上投稿,又怎樣被&ldo;告發&rdo;;〔44〕如何因&ldo;禁談時事,而我的短評卻時有對於時局的憤言&rdo;而&ldo;接連的不能發表&rdo;,又如何被&ldo;公開告密&rdo;,變成&ldo;日本的間接偵探&rdo;;〔45〕怎樣&ldo;另用各種的筆名,障住了編輯先生和檢察老爺的眼睛&rdo;,在《自由談》上繼續發文,但&ldo;不及半年,就得著更厲害的壓迫了,敷衍到十一月初,只好停筆,證明了我的筆墨,實在敵不過那些帶著假面,從指揮刀下挺身而出的英雄&rdo;;又怎樣被某&ldo;鷹犬&rdo;以&ldo;軍事裁判&rdo;相威脅,&ldo;含著甚深的殺機&rdo;,&ldo;受著武力征伐&rdo;的同時,又&ldo;得到文力征伐&rdo;,終於到了&ldo;我不批評社會,也不論人,而人論我的時期了&rdo;。〔46〕魯迅於是發出這樣的感慨:在中國向日報副刊投稿,&ldo;編輯先抽去幾根骨頭,總編輯又抽去幾根骨頭,檢查官又抽去幾根骨頭&rdo;,而實際上作者自己就先抽去了幾根骨頭,&ldo;發表出來的文章有被抽四次的可能&rdo;,&ldo;因此除了官準的有骨氣的文章之外,讀者也只能看看沒有骨氣的文章&rdo;。魯迅說得很沉重:&ldo;在這種明誅暗殺之下,能夠苟延殘喘,和讀者見面的,那麼,非奴隸文章是什麼呢?&rdo;〔47〕
儘管是不自由的奴隸,卻也要掙扎,做哪怕是最微弱的抗爭。魯迅的辦法是,儘可能地把這段奴隸的歷史記錄下來,&ldo;以存中國文網史上極有價值的故實&rdo;。〔48〕魯迅說,&ldo;這其實也並非專為我自己,戰鬥正未有窮期,老譜將不斷的襲用,對於別人的攻擊,想來也還要用這一類的方法,但自然要改變了所攻擊的人名。將來的戰鬥的青年,倘在類似的境遇中,能偶然看見這記錄,我想是必能開顏一笑,更明白所謂敵人者是怎樣的東西的&rdo;。〔49〕‐‐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我們今天的讀者,正是魯迅當年所期待的&ldo;將來的戰鬥的青年&rdo;,面對魯迅刻意留給我們的這些歷史的&ldo;記錄&rdo;,面對自己當下的&ldo;境遇&rdo;,我們會有怎樣的思考呢?
因此,每到年終,魯迅都要把他所寫的雜文編輯成集,並採取種種編輯手段,將他的雜文在報刊上發表的原生形態,儘可能地保存下來。‐‐今天,我們讀魯迅的雜文,也就不能孤立地讀,而要放到他的雜文集的整體中,進入寫作與發表雜文的那個時代的大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