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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儿脸涨得通红,想起乾隆的话咬着牙硬是忍着没再动手,别转了脸看着门外,轻轻地、鄙夷地哼了一声。吴头儿也有点不乐,依然陪着笑说:“你这话说的!好了,我给你赔不是!”又使了个眼色,轻声道:“京里的!有人!犯不着惹她!”
“怕个屁!”谢头儿终于不再动手,嘴上依然不软,“有人?有人还发遣到这儿?到这儿的,就是犯女!就是一辈子翻不了身的!”李头儿不耐烦地一挥手:“得了!人不归我们管,我们不管。——不过吴头儿,听老哥一句忠言,你也别让她太放肆了,别赶明儿见了县太爷,她也不好交代,你也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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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太太最终还是只拿一领草席草草葬在后山,因冰雪积得厚,半天也没挖开冻土,几个差人又催得急,只能薄薄地在尸身上掩了一层薄土,又盖上白雪,插一根树枝为记——当然,这个记号,怕也保不了多久。
转天,胡家最小的孙辈——刚刚六岁的胡衍澜也病倒了,一样是发烧咳喘,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肺炎,这是要“富养”的病症,流徙途中,没钱没人,饶是冰儿急忙用针用药,还是没能挽留住胡衍澜年幼的性命。崔姨娘哭得死去活来,胡老爷也是双泪未干,却不得不被差人以“时限将到”为名,逼着前往县衙报到。
“这不少人啊!”知县刘彦同,四十许年纪,边看着文书,边耸了耸肩膀,让自己暖和些,又看下一份文书:“这就一个?女孩子?”他征询地看看旁边的师爷,诡异地一笑:“这怎么说?”
师爷撸须笑道:“若不是株连进来的,就怕是犯了国法了。”
“案卷拿来我看。”刘彦同道。师爷递去一份,但上面却不痛不痒写了些套话,刘彦同好奇心大起,吩咐升堂,见这些新来的流刑犯人。
胡家是读书人家,女人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公堂抛头露面,可以视为大耻,胡衍璧与妹妹胡衍莹畏畏缩缩躲在母亲和姨娘之间,深深地低着头,唯恐给别人看清。冰儿却是大大方方走进去,一下子就引起刘彦同的注意。
“你就是金氏?”刘彦同问。
冰儿一愣,旋即想到在说自己,看看地板,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咬咬牙跪倒,低头道:“是。”
这个女孩子清艳绝伦,刘彦同心里一动,但他是道学君子,收敛了这微末的邪思,正色道:“是因什么被流放至此?”
冰儿抬头看看刘彦同,考虑了一下说:“我纵放朝廷钦犯,因而获罪。”
“这可是重罪!”
“这也是重罚。”冰儿很快接口。刘彦同不由刮目相看,点点头,看看冰儿的卷宗,又道:“还没有决杖?”
清制,徒流之刑都要外加杖刑,不过历来可以用钱赎罪,但冰儿不知道,瞠目道:“怎么?没有办好?”
“什么没有办好!”刘彦同脸一板,吩咐左右,“按规矩,百杖折责四十板。”几个衙役“嗻”了一声,拎起毛竹大板向冰儿走来,冰儿不由慌了,带她来的差人吴头儿急忙挤进来,满脸赔笑地对刘彦同说:“太爷,小的忘了报了,这金氏女现抱病在身。”
有病按例免杖。刘彦同看看冰儿,虽然旅途劳顿,确实蓬头垢面、容色憔悴,但脸上该红的红,该白的白,眼神清亮,反应敏捷,绝不是生病的样子,心知是这些差役收受贿赂后玩的把戏,脸上带出些“不然”的意思来,正准备叫个懂医理的禁婆验看一下,极懂察言观色的吴头儿忙又道:“差点忘了,京里傅相让我给太爷带封公文。”说罢递了封信给刘彦同。刘彦同一看,不是公文,却是封“八行”,知道有请托的事,却皱了眉头道:“傅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