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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沉吟著沒有說話,只審視般地緊盯著面前他寵愛了三年的這個邊疆少年。
可趙貴妃是個做母親的人。此刻便是一個不熟識的少年人站在眼前,她也不會忍心看他去生死由天的戰場上拼命。何況殿下跪著的這個是整天跟她兒子玩在一起的英俊小郎君,他喪父喪母地跟著她不靠譜的弟弟來了京城,皇帝雖然多有恩寵,到底跟親媽比不得,這三年裡她算是代了半個母職一樣照料他,心裡未嘗不多對他心疼幾分,真論起情分來,別說宮裡別的那些個皇子公主,恐怕就連她親大哥所出的趙家侄兒侄女還差上幾分呢。
現下她親兒子遭了大難病倒在床榻上,戚長風又在這時候跳出來說要去南疆的戰場上打仗,她聽得那股傷心勁兒都不由去了幾分,一股怒火順著後脊樑猛地就竄了起來:
「戚長風,你發夢呢!你以為仗是這麼好打的!跟著武師傅操練幾年就能取奚南王的首級了?」貴妃一對美目圓瞪,那一刻竟跟戚長風記憶里他親生母親的形象微妙重疊了,「陛下這幾年早就為戰事做足了準備,哪裡會缺你這樣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你是不是以為自己長足了個子就行了?你這個年紀,你去徵兵人家都不會招你!」
戚長風在那一刻眼眶微微濕潤了。
他沒有說話,也說不出話來。他伏下身,把額頭貼在皇子寢殿的地面鋪設的厚毯上,只無聲地表達著自己的意願和堅持。
在那一瞬間,他腦海中飛馳過了許多場景,一時是他阿爹阿娘笑著的面容,一時是發生刺殺的樹林中那平凡人家冰涼的屍體,一時是家鄉白河的阿鳳姐把新生的小女兒放在他用身體擋住的竹筐里、抄著刀出門殺南夷人的背影,一時是春日裡趙貴妃倚在塌上慵懶地指揮嬤嬤為他和康寧量體裁衣。
而最後的最後,那折磨他一路的畫面又在他眼前閃現了——康寧一口血嘔出,面色慘敗地從樹杈上跌了下去。
戚長風閉上了眼睛。他聽見了皇帝沉聲地詢問:
「長風,就像貴妃說的,京城如今也是你的家。你若留下,朕也會好好的養你一輩子。你可真的想好了?」
我想好了。
第22章 陰霾 你沒有死啊,我在做夢嗎
徽帝骨子裡確實有帝王那種開疆擴土的欲望,只是他會為了一場實力差距原本就懸殊的戰事做足幾年的戰爭準備,儘量把征戰對民生的影響降到最低;願意秘密把心愛的小舅子千里迢迢派去南疆,救回戚家夫婦的孩子,而不是張揚地派去一隊使節,一邊宣揚南夷與奚南王的不義、一邊用些華麗無用的名頭昭示對烈士遺孤的重視和榮寵——這樣和異姓王撕破臉的做法,估計戚長風的小命沒等到皇帝的人就會斷送了。
他是一個總體來說還比較有人情味的皇帝,雖然確實有將南疆出身的戚長風培養成一員征南大將的打算,但他並沒準備在明年春天開戰時就把戚長風放出去的。開玩笑,他精心培養了這小子三年的時間,在他身上用的心思快趕上他用在二兒子三兒子身上的了,難道是為了在甫一開戰就把他送去做炮灰的嗎?
便是腦後天生長了反骨的趙雲俠,當年也是被皇帝在京城拘到了十八歲才終於捨得放出去的。
在皇帝和諸位主將這幾年反覆的推算設想中,朝廷與奚南王的戰事想是兩年之內便可以結束。但是對於更加遼遠偏僻、神秘複雜的南夷,這一場民族之間跨山跨海的戰爭絕不是年內可以有結果的,在那個時候,才是皇帝所計劃的熟悉邊疆風貌的戚長風能派上用場的正確時機。
這些年裡,徽帝一直也在策反和培養能夠熟悉邊疆風俗地貌、同時願意為朝廷效忠的人,只是有幾乎已經跟朝廷明著撕破臉的奚南王和極度排外的南夷小國從中作梗,效果並不理想。梁朝人在那裡潛伏本來不易,便是南疆本地被策反的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