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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寧醒來時, 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父皇憔悴疲憊的臉。
好像他從小到大從重病的昏迷中清醒,總是先能見到父母殷殷盼著的面容。那讓他瞬間覺得病中的所有苦楚和委屈都有了人依靠撐腰,可以在父皇母妃年輕強壯的懷裡盡情哭鬧撒嬌了。
徽帝在小皇子心中從來都是一個頂天立地、無所不能的父親形象。他是那樣博聞強識、沉穩溫柔、風趣正直、公正強大, 他對世上的一切都能遊刃有餘——他從沒見過梁徽帝這樣哀愁無力的模樣。好像是第一次,康寧發現了父親鬢邊生長的絲絲白髮,他在變老了。
細細密密的心酸像細小生長著的枝椏在康寧心中鋪展開,他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伸手過去牽住父親的大手、默默看著皇帝的眼睛。秋日的微光透在簾幕重重的暖閣中, 一種無聲的溫情流淌在安靜的空氣里。在彼此相愛的血脈至親之間,隔閡一旦發生就真實存在,難以消融, 但卻常常會隨著時間流逝變得無關緊要了。
「寧寧,長風的事,父皇不是有意要瞞著你。」皇帝艱澀地先開了口,「戰場上刀劍無眼, 形勢瞬息萬變,誰都預料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這兩年又發生了太多的變故,你的身體本來就弱, 父皇實在擔心你會無法承受這個消息。」
「父皇, 」小皇子急切地搖了搖頭, 「不是的,你聽我說——其實戚長風他沒有死, 他是和南夷人換了身上的裝束,手下親兵來不及多確認,才會誤認為他死在了那裡。他現在人還在南夷呢!再過不久父皇就能收到他的消息了!」
康寧病中虛弱,已經無法把一切思考周全,當下只曉得把最要緊的事跟徽帝交待清楚, 盼望能為他關心的人多少提供些助益和便利。
但是皇帝一時之下根本不把他這樣異想天開般的病話當真。
徽帝摸著孩子快要瘦成皮包骨的小胳膊,心中只覺痛惜難忍,面上卻露出一抹安撫的笑意:「寧寧說的也不是全無可能,父皇先前竟沒想到過,」皇帝此時對著命在旦夕的小兒子,再荒唐的要求也肯答應,何況只是這樣一件小事:「朕待會就會發下密令給溫丹,叫他一直留意長風的消息。」
「只是寧寧,」皇帝再三克制,眼圈還是紅了:「你從生下來,然後慢慢長大,能跑會跳,能說會笑——父皇和你母妃對你從來沒有過任何的要求。你自己說是不是這樣?」
小皇子不知道徽帝想要說什麼。他愣住了。半晌他點點頭,呆呆地盯住了父親的眼睛。
「而現在,父皇只想對你提一個要求,」皇帝頓了頓,這一年以來無限的壓力和痛苦贅在他身上,幾乎完全改變了他對於小兒子的想法,他不再希望他的孩子是一片永遠停在雲端、無憂無慮、天真純潔的雪花了:
「父皇希望你能堅強。」
沒有人能在滾滾紅塵中為另一個人建出桃花源。人間的帝王曾以為他可以做到,但風雪來時他才發現,他甜蜜夢幻的小兒子會成為暴風中最先被凍死的那隻羔羊。
父母的愛總有千萬種不停變幻的形式,但唯一不會變的是,他們希望孩子能平安、健康的活下來。活到長大,活得長命百歲。
「你母妃現在不在這兒,只有父皇陪著你,是因為她撐不住了,她病了,」徽帝跟幼子說著他過去絕不會對小兒子說的話:
「趙家雲橋是世界上最堅強的姑娘,聽聽你外祖父母給長女起的名字吧——雲橋。多大的志向啊!她從小是趙老爺子最心愛的孩子,連你大舅舅和小舅舅加一起也比不上。十三四歲時在京城裡拔尖要強,曾經把長公主收拾得不敢踏出宮門。她這輩子哪裡怕過誰啊,她連朕都不怕。她要保護你的時候,那簪子在眾目睽睽之下連皇帝都敢指向。」
「但是她怕失去你,寧寧。你就是她的命。她這十四年裡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