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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坐起来,但身体虚弱,只能半靠着床,眼睛微微阖着,疲惫地开口让纪小蕊打水给她擦脸擦手,梳头。她是个很爱整洁漂亮的人,和其他不修边幅的男导演可不一样,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外表都很严苛。
“不用叫小蕊姐了,我来吧。”
这病房里一应俱全,什么都是新的。我去卫生间打了热水,洗了条新毛巾,一点点帮她擦拭着脸,额头,颈窝,双手,她素颜的时候有一种憔悴的美丽。我做得很细心,然后又扶着她,接过温水给她漱口。
她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没说我照顾得好还是不好。
“爸爸生病的时候,都是我照顾他的,”我轻声说,“妈妈,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跟我说。”
她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任凭我给她梳头。母亲的头发平时挽起来,在脑后打了一个髻,放下来之后才发现她头发并不短,卷卷垂至半腰,发质其实不错,但掺着若干白发。
我小心翼翼地梳直了她的头发。
母亲这一醒过来,又投入到电影事业里。她不论如何都想要出院,我跟纪小蕊都苦劝无效,最后纪小蕊满脸强硬地说“林先生已经跟医院交代了,绝不许您出院”后,她才阴沉着脸放弃了这个念头。
但这并不是说她打算平心静气,不管不顾的养病。一部电影从筹建的那一天开始,就会陷入花钱的无底洞。拍戏耽误一天,就相当于几十万甚至几百万打了水漂。
我再一次见识到母亲的能力。这种能力和她是否正在手握导筒完全无关。手握导筒的时候,对任何东西都召之即来,哪怕是不合理的要求也有人迅速完成,此时躺在医院,她要见的人,一个小时内都出现在了病床前。
那种号召力就是无形的导筒,控制着每个人。
执行导演和几位主演站在病床前,制片人孙大叔则坐在旁边,递给母亲简单的时间表。母亲披着衣服坐在床上,眼睛扫了一扫,用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雷厉风行下了命令:这几天内由副导演代为履行职责,把后面的几幕不太重要的场景拍掉,剧本方面则完全交给顾持钧负责。剧组的其他人显然是早已经熟悉我母亲的行事风格,犹如激烈交战的战场,无一人有异议,各自领命离开。
在这个过程中,那位林先生又打了电话过来,说一会儿来看我母亲,于是医院就变得不是我的久留之地。我委婉地表达了回学校的意思,顾持钧弯腰抓起沙发上的大衣。
“一起走吧。”
“哎,好。”
天色暗下来了,窗外的天空失去了光彩,好像凋敝了一样。母亲本来精神困顿地靠着床,凌厉的视线还是朝我们扫了过来。
顾持钧只做不查,跟我母亲颔首,“梁导,我送小真回学校。”
母亲神色不豫,只说:“不用你送。小蕊。”
纪小蕊看着我们,答应了一声,不甚热心的去摸手机。
“不麻烦了小蕊姐,”此言一出,气氛顿时有点僵,我心中叹气,飞快阐明态度,“妈妈,我跟顾先生一道先走,没事的。”
她阴沉地扫我一眼,或者精神实在不佳,偏了偏头,阖上了眼睛,也不再作声。
离开医院才知道,顾持钧的车就在医院大门外林荫道上。他解释说是孙颖把车子开来的,但我往车子里看了几眼,什么孙颖?人影子都没有一个。
上车后顾持钧问我,“要不要去我家吃晚饭?”
我吃惊地看着身边的这位大明星。的确,我们都没吃晚饭,不过去他家……似乎不太对劲,直觉要出言拒绝,他却打断了我的话。
“我其实不喜欢在饭店吃饭,演了多少年电影就吃了多少年盒饭,外面的饭都吃腻了。”顾持钧轻微地摇头,熟练的打着方向盘。他的开车技术似乎比最开始好多